她不过三界中最最微不足道的小仙,死便死了,到底不会赚取多少同情的眼泪。
可云衍不同,他是这世道上唯一一个神明,仙界众仙受他福泽庇佑,景仰爱戴。若是因她而死,以至仙界动乱,这样大的罪责,她又该如何担待?
云衍读出她眼底绝望,四十九道天雷劈下都不曾皱一下的俊眉终是微微蹙起,沉了嗓音,“那都是我应该承受的,与你无关。”
与她无关。
真的,与她无关吗?
若非她当初自私要走,怎会博他怜悯放手?
这其中的孰是孰非,说到底,都逃不过一个天道轮回。
雷电再度划破天际,大地瞬时照亮。四周被混沌的风暴包裹,天雷不偏不倚,夹杂着狂风尖锐的呼啸声落在云衍伤痕累累的背脊之上。
夏溪苽身子被云衍禁锢住,纵使受了如此重的伤,钳制住她的力量依旧霸道,不给她丝毫动弹的余地。
她便眼睁睁看着自己心尖上的人儿咬牙受苦,她却帮不到他半分。
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让夏溪苽为自己的软弱无用,懊恼而忏悔。
如果初到仙界她能潜心修炼,不日日惹是生非,那如今的情形会不会有所改变?
只无奈,没有如果。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两滴加速的从她眼角滑落。
大雨倾盆,早已被夏溪苽泪水浸湿的一块土壤蓦然抽出女敕芽,并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渐渐形成半人高的植株。
那植株通体晶莹,含苞待放的花蕊彩光耀眼,分明就是被风暴席卷殆尽的七彩星辰。
彼时天雷滚滚,蓝紫色闪电刺眼,毫不留情的打落下来。而那株半人大的七彩星辰倏地舒展开晶莹剔透的叶片,护在他们二人上方。花苞徐徐绽开,七彩光芒耀眼如艳阳,泛出莹莹光晕,将他二人包裹其中。
地面震颤,那天雷落在光圈之上,似是落入水面一般引得点点涟漪,终是护得二人周全。
夏溪苽惊异的睁大双眼,眼前奇异之景虽超乎想象,却又给她一种莫名的熟稔之感。
她有些痛苦的闭上眼,斑驳的画面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呼之欲出。
“西瓜,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云衍的声音,柔和而关切。
夏溪苽努力睁开眼,异样的感觉消失,她颇为恼怒的对上他关心的目光,“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分心管我做什么?”
她话音稍落,果不其然又是一道天雷落下。
好在有彩光阻挡,天雷再次避开。
夏溪苽这才想起什么,伸出手指了指那将二人包裹的七彩星辰,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衍凝眸打量她半晌,甫苦苦笑开,“这件事,应当问你自己才对。”
“我?”
夏溪苽又把手指转向自己这边,语气很是困惑。
彩色光圈将风雨同雷电一同阻隔在外,周围平静下来。夏溪苽趁着这个契机想要替云衍查看一下伤势,谁料云衍只是无谓的摇了摇头,紧紧将夏溪苽压在身下,自始至终重复着同样的回答,“我没事,西瓜。”
夏溪苽挣扎不得,又怕动作太大扯动他的伤口,索性躺在地上不动,准备耐心等待这余下的二十多道天雷过去。
但上苍总归不会让她如愿,直至第六十道天雷轰然落地,那星辰耀眼的彩光渐渐暗淡,花瓣徐徐凋零,晶莹剔透的叶片快速枯萎,光圈终于褪去。
变故来得快去得更快,夏溪苽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已气势汹汹的落下。
没有光圈遮挡,雨水肆无忌惮的落下。
夏溪苽稍稍放松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焦灼道:“你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我该如何做,才能再召唤一次七彩星辰?”
云衍同夏溪苽的惊慌失措比起来,显然镇定得多。韵雅的容颜虽因失血过度而变得苍白,但波澜不惊的神色不见半点消散。
安慰的话千万年不变一句,“我没事。”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
夏溪苽决心不再指望云衍,皱眉思索起来。余光瞥见七彩星辰落地生根的地方,正是她泪水浸染最多的地方,她又是七彩星辰认定的有缘人,或许,只要用泪水浇灌,便可再次引来七彩星辰。
思及此,夏溪苽顾不得多想便欲酝酿眼泪。
她此时心下焦急,泪水本就是难以抑制,倒也没有多大的难度。
适时,只剩下十道天雷。闪电划破天际俯冲而下,一直面色平静的云衍竟闷哼一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大地震动得愈加厉害,天色阴沉可怕。
夏溪苽眼睁睁看着那鲜血擦过她脸颊染红土壤,便又听闻远处凤如归几近疯狂的怒吼,“以本源之力牵制墨渊,云衍,你是不是疯了!”
夏溪苽不明白凤如归话中深意,但他语气焦躁,她心下也便猜测出一二。
怔怔伸手触上他的脸颊,她小心翼翼地探到他的嘴角,替他将血渍抹去。
可天雷紧追不放,再度落下,云衍苍白的唇瓣便又溢出一口鲜血。
她慌乱的替他擦拭血渍,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干净了。
“西瓜,我没事。”云衍抽出右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如流水般悦耳的嗓音隐隐嘶哑。
事到如今,他还要骗她吗?
“云衍,我只求你实话告知与我,以本源之力牵制墨渊,可会危及你的性命?”夏溪苽眸光紧紧锁住云衍,那倾城之姿认真起来,竟也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云衍见了,轻轻笑了笑,话语淡然说不清是何种情愫,“我将神力注入墨渊之中,只要还能牵制住它一日,我必然无事。”
“可若是有朝一日,你控制不了它了呢?”夏溪苽听来简直觉得荒唐,他竟是将性命交付于墨渊这样微妙的妖物手中了吗?
“没有万一。”云衍打断她的话,肃穆而笃定。
夏溪苽终是听出了端倪,联想到凤如归先时所言,云衍如果真是打算将天雷引至墨渊同归于尽,又何必要以本源之力牵制墨渊?
除非……
“你明知道墨渊妖力浑厚,便是八十一道天雷也无法彻底将它摧毁,所以任自己为二者纽带。将神力注入墨渊,你死了墨渊消亡;你若有幸存活,墨渊也势必受到重创?”
云衍缄口不言,算是默认。
“云衍,你真真是疯了!”夏溪苽猛地甩开云衍握住她手腕的手掌,眼底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竟是不惜一切代价设下这样大的一场赌局,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不会月兑离轨道。
只是这场赌局的赌注,不会觉得太大了些吗?
云衍,你要我如何说你才好?
天雷无情,漫长时光煎熬,终于只剩下最后三道。
夏溪苽怔怔然望着,一双星眸逐渐黯淡,话语却出奇坚定,“云衍,你若死了,我绝不一人苟活。”
“你会好好活着。”云衍淡淡一笑,宛如三月春风,温暖和煦。
雷电长鸣,就在那余下三道雷电一同落下之时,一道火红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上方,硬生生替云衍扛下雷刑之苦。
彼岸花盛世如火,蓝紫色闪电映衬下那容颜愈加妖艳。
天雷落毕,雷鸣缓缓淡去,伴随着乌云消散,混沌的风暴化作一缕缕青烟缥缈于天际,天色湛蓝,微风清远。
万物平静如初,唯独那满地荒芜的土壤仍旧固执的在诉说方才发生的一切。
受了三道天雷的凤如归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垂直落于地面。
夏溪苽自然没空打理他,好不容易抽身从云衍身下钻出来,便急急查探他的伤势。
背部早已皮开肉绽,白衣揉进血肉里,模糊一片。
只这一眼,就足以触目惊心。
夏溪苽心痛间想要伸手触碰,却又因害怕弄疼伤口,那将将伸出一半的手便在空中顿住。
“云衍,你该有多痛呢?”她收回手,嗓音颤了两颤。
云衍闻言知她担忧,便欲起身宽慰。奈何几十道天雷绝非小事,他连稍稍直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瘫软在地。
这一变故倒是吓坏了夏溪苽,她慌忙抬手去扶起云衍,好似对待稀世珍宝一般,极为小心的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大腿之上,关切道:“以灵力疗伤的要诀是什么?快些告诉我!”
云衍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眉眼柔和,“我休养些许时日便可痊愈,你那点灵力若是都给我了,你该如何是好?”他说着,眼底含笑,“再说了,我日后还盼着你来照顾我,莫要自己先累垮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与我说笑?”夏溪苽有些哭笑不得,琢磨着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正欲凝神招来祥云,一道巨大的阴影便从高空掠过,稳稳当当的落在她的面前。
夏溪苽一见,不由喜道:“小白,你来得正好,快送云衍回云邸疗伤。”
她说完就要扶云衍上去,膝上的人却淡淡摇了摇头,“先不回九重天,我受伤的事情,决不能让众仙家知晓。”
夏溪苽明白他的意思,身为万人景仰的神明,受了如此重的伤回去,那一众过惯清闲日子的仙人怕是要慌了神识,九重天更是会因此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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