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手无策之间,夏溪苽忽见一道深蓝色身影在她身旁一闪而过。那身影行进速度极快,待她定睛看清楚时,便见楚凌风已不知何时挡住顾靖言前进的去路。
他嘴角上扬,但笑却不达眼底,“顾兄今日前来东海,一路风尘仆仆甚是劳苦。怎么现下也不早早歇息,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呢?”
左右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顾靖言索性也不伪装了,眼含阴霾,“我带自家的妹妹回去,楚兄不会连西海的家事也要插手吧?”
楚凌风轻笑一声,目光直逼顾靖言不放,“顾兄想是记性不大好,方才你可是亲口承认了夏溪苽非你西海的女儿,再者她早与西海断绝关系,怎能让你说带走就带走?”
语落,也不等顾靖言回话,手掌生风就朝他飞来。
顾靖言也不是个吃素的,一个旋身极为轻巧的躲开那道掌风,眼风`.``扫见楚凌风又飞掌前来,当下单手揽住夏溪苽的腰肢,另一只手推开,与楚凌风击掌而对。
夏溪苽被顾靖言缠的只觉天旋地转,好不容易落地停稳,耳边便已风声大作,抬眼就见两道极为耀眼的白光于海波中划开一个巨大的空间,渐渐形成一个半人大的光球。
那光球刺眼夺目,夏溪苽下意识的眯起眼来,周身灵力波动,竟不知二人的修为竟是如此之高。
眼看两道光束成相抵之势,夏溪苽估模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太大的动静,干脆闭眼凝神,试图凝聚灵力突破顾靖言设下的束缚。
适时,但闻楚凌风一声怒吼,夹杂着风的狂啸声蔓延至整座龙。回声之中,夏溪苽不由抬眼看去,楚凌风那边的白光倏地大涨,渐渐瓦解了顾靖言的攻势。
她惊讶之余继续凝神突围,顾靖言开始力不从心,没过多久偌大的海域传来光球炸裂的刺耳声响,他猛地手掌,被那光波震倒在地,伤及元神,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楚凌风这才收住掌风,在波光中勉强稳住身形。
可怜夏溪苽就要突破周身那道禁锢,猝不及防间却被顾靖言带着摔倒在地,顿觉眼冒金星,将将聚好的灵力散去不少。
彼时不远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姗姗来迟的虾兵以顾靖言为中心绕成一个圆圈,长戟指着他头颅。
为首的虾兵一路小跑至楚凌风身边,单膝跪地,告罪道:“末将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他说得掷地有声,一字一句皆在海底生出浅浅回音,楚凌风却直接无视,深邃的眸稍显轻蔑的望着顾靖言,冷笑道:“顾兄身手不凡,倒令孤大开眼界。只是这毕竟是东海的龙宫,顾兄公然欲要夺取孤的未婚妻,未免太不把东海当回事了吧?”
顾靖言随手抹去嘴角血渍,眸光淡淡扫视了手持长戟虾兵一周,眼底渗出些许玩味,“这便是东海的待客之道?”
楚凌风挥了挥手示意周遭虾兵散开,朗声笑道:“顾兄若是就此将夏溪苽放了,便是即刻想回西海,孤也是派人抬着九爪龙辇浩浩荡荡的送顾兄回去。”
顾靖言闻言,眼底划过一丝晦色,凉凉道:“我这次既然来了,就绝不会空手而归。”语毕,反手便将依旧动弹不得的夏溪苽搂在怀间,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放我离开,否则她也活不了!”
这一动作即刻引来周遭虾兵的围剿,长戟再度在他周围散开。
楚凌风却是扬手阻止了虾兵的进一步动作,眼底终是生出肃杀的味道,“你敢威胁孤?”
顾靖言搂着夏溪苽吃力站起身,轻笑道:“楚兄不惜与天界为敌也要瞒住夏溪苽的行踪,想必她在你心底的分量也不小吧?”
楚凌风不语,神色间却显出一抹迟疑。
唯有被人掐住脖子的夏溪苽在一旁忍不住的翻白眼。
她细细回想了以往楚凌风待她忽冷忽热的态度,今日大殿见她那眼神更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用她来做人质,委实是一笔糟糕到极点的交易。
一会儿若是楚凌风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这顾靖言岂不是会逼急到真真掐死她,然后再让自己被虾兵乱箭射死,同她做一对亡命鸳鸯吧?
想到这里夏溪苽没来由一阵胆寒,再顾不得耽搁继续凝神突围。
楚凌风果真开口,言语间冰凉刺骨,“你若敢动她分毫,孤保证你不会活着走出东海。”
顾靖言嗤笑一声,掐住夏溪苽脖子的手愈发用力,“楚兄大可试试究竟是你取我性命更快些,还是我掐死她的速度更快些。”
夏溪苽只觉眼前阵阵发虚,呼吸的困难让她看向楚凌风时画面出现了重影。连墨渊那一众魔族兵戎相向,她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此刻自是不愿意就此平白丧命的。
拼力凝神,终是在顾靖言挟持着她在虾兵围堵中,成功突破了顾靖言设下的那一道禁锢。
手脚活动自如,夏溪苽根本是连一刻也不愿意多呆,当下趁着顾靖言不在意猛地抬脚反踢过去,方向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命门。
顾靖言猝不及防,痛的松手捂住裆部,俊眉紧蹙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夏溪苽。
夏溪苽见他如此,心头的怨恨刹那间散去不少。冲着他浅浅一笑,一道水柱便顺势自她手心聚集射出,直直害他退出数米远的距离。
顾靖言脚下一个踉跄,终是再度摔倒在地。一众提防已久的虾兵这才找到机会,纷纷手持长戟健步而上,兵刃架在他的脖颈。
一切拾掇完毕,夏溪苽很是得意的拍了拍手,狠狠剜他一眼,一副“老娘也不是好惹的”架势。
楚凌风大抵也是没想到夏溪苽竟有能力反抗,呆了呆,方才回神漫步踱至她身边,眼神却依旧落在一身狼狈的顾靖言身上,像是在思索什么一般。
顾靖言见他不语,笑得张扬,“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如今是手下败将,你杀了我也无妨。只是你要的东西,怕是再也得不到了!”
夏溪苽闻言心生困惑,忍不住问道:“什么东西?”
楚凌风仿若未闻,剑眉微皱,半晌,却是无谓的笑开,“顾兄既不愿意给,便当孤从未与你说过这件事吧。”他说着,眉眼倏地阴沉下来,“只是有一点还望你们西海之人清楚,孤要做的事情,并非得你们帮助不可。”
语罢,他挥了挥手示意虾兵退去,冷声道:“你走吧。”
顾靖言仿佛沉溺进他的话中久久不能回神,面上竟显出隐隐骇然之色。
海底再度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水藻摇曳,蓝紫色珊瑚随着海波轻柔的摇摆身姿。
良久,只闻顾靖言一声轻笑,将这莫名的寂静打断。他颇是从容的站起身子,慢慢悠悠的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俊颜带着满满的玩世不恭。
他目光毫无顾忌的打量起夏溪苽,话却是对楚凌风说的:“你说,私自藏起天庭捉拿要犯的事情若是被天界知晓,东海该担下多大的罪责呢?”
楚凌风默然,唯独一双剑眉蹙得更紧了些。
顾靖言好像丝毫不在意来人的不回答,幽幽说完,最后再将目光绕着夏溪苽来回打转一遍后,径自隐匿在深蓝色的海水之间。
夏溪苽被那眼神看得莫名一阵恶寒,浑身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她作势抖了抖身子,复又拍了拍楚凌风的肩膀,好奇道:“顾靖言是你请来的?”
楚凌风望着顾靖言离去的方向兀自出神,夏溪苽只当他是默认了,遂自顾自接着道:“那你请他来做什么?他说你同他要东西,是什么东西啊?”
许是夏溪苽的聒噪吵到了他,楚凌风终于转头与她对视,眼底带着一股警告意味,“孤的事情,你还是少知道的好。”
就凭借刚刚他同顾靖言的那一场争斗,夏溪苽就已极有自知之明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她连顾靖言都大不过,楚凌风更是要退避三舍才是。
想到这里,夏溪苽无谓的耸了耸肩,却还是心有不甘的抱怨道:“不说就不说嘛,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她这副模样倒是惹得楚凌风侧目,冷嘲热讽道:“都说红颜祸水,你当真是个祸害,竟连自己的哥哥也不放过。”
夏溪苽被他的话勾起一段往事,少不得扬眉指责道:“你早就到了是不是?看着我被人欺负很好玩吗?”。
楚凌风眼底泛出一抹玩味的笑,“我若不在一旁候着,哪里能听到有关西海小女儿的身世。”他说着,紧紧凝视夏溪苽片刻,笑了笑又道:“孤瞧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她不过一介穿越而来的灵魂,别人家的身世再离奇,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夏溪苽心底如是想着,却又不能摆到明面上来,只得换个话题道:“你如今也该相信我不是你那心心念念的凡女了才对。要说她是跌落悬崖因缘巧合得道成仙,可我在西海长了数万年,怎么可能和你口中的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