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招亲如约举行,夏溪苽借着宿醉的缘由这两日只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睡她的大头觉,倒也没出什么大的差池。
眼看时辰就要到了,守在门外的婢女再顾不得其他,进门后推搡着夏溪苽起床,梳洗打扮一通后,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手。转而忙于拖着夏溪苽,速速前往樱海宫。
按照婢女的叮嘱,夏溪苽今日特地换了一身朱红色的华服,垂练髻以金步摇修饰,衬得她整个人看上去珠光宝气,亮闪闪的。
夏溪苽不喜这样华而不实的打扮,偏生一旁的婢女却是由衷的赞叹,“早知仙子容貌艳绝无双,现下这打扮过后,竟更显得光彩动人了。”
哪里是光彩动人,分明是光彩“照”人。
夏溪苽暗暗叹了口气,也便随着她去了。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如今她的心上人无意于她,怎样的`打扮,都只能是差强人意。
平心而论,身为一个擂台赛的主角,说难听点就是赌注,她实打实不期待今日的到来。
水月阁同樱海宫的远,夏溪苽是切身体验过的,这一趟走了许久才到,满心疲惫却被眼前烂漫的樱花瞬间治愈了。
殿中央修筑了个半人高的擂台,周遭早已围满了各色前来观望的仙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激烈讨论着什么,伴着淡粉色花瓣徐徐落下,竟也觉得美好起来。
夏溪苽见他们争论的来劲,忍不住朝身旁的婢女小声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那婢女有些不服气,噘着嘴道:“他们是在下注,猜测最后能够获胜的到底是谁。”
夏溪苽瞧她那样就猜出了一二,笑了笑道:“可都是投的南宁绝?”
那婢女将嘴噘得更高,气呼呼道:“可不是!这些个天庭上的老仙家,一个个都有眼无珠,南宁上仙再厉害,也定比不过我家殿下分毫的!”
这婢女和夏溪苽呆的久了,渐渐模清了她的好脾性,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夏溪苽笑了笑不答话,便见一名身着明黄色华服的老者,步履稳健的从人群中走出来。
那老者身形高大,骨架却瘦削得很。难得的是布满皱纹的脸上红光焕发,看起来很是健朗。
他快步上前,朗声笑道:“神君肯亲自前来,倒令老朽这龙宫蓬荜生辉啊!”
争论声忽的便停了下来,众仙纷纷转身望向她后方。
夏溪苽少不得也转过身去,一袭白衣毫无预兆映入眼帘,他墨色长发经发冠束起,绝世的容颜显得更加明朗。
深蓝色海水下樱花飘零,他踩着似雪般柔软的花瓣漫步而来,金边衣袖轻摆,宛如上古神祗,优雅淡漠。
耳边传来整齐划一的下跪声,众仙齐齐叩首道:“恭迎云衍神君。”
夏溪苽像是忘记了呼吸,就连身旁婢女试图拽着她一起下跪,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云衍径自沿着让好的道路前行,朝着那老者淡淡一笑,“东海龙王客气了。”路过夏溪苽时似有若无扫过一眼,她依稀能闻到他身上淡雅如墨的香气。
“众仙家请起。”行至殿上,云衍悦耳如流水般的嗓音,传彻整座宫殿。
众仙道谢起身,身旁婢女小声询问,“仙子也会投我们殿下赢吧?”
“我吗?”。
夏溪苽轻声呢喃,目光落在慵懒入座的云衍,苦苦一笑。
我希望赢的人,从来就只有你。
楚凌风与南宁绝几乎是同时上场的,二人今日都穿了便服,看起来很是俊朗。
南宁绝一眼便看到了立于人群中的夏溪苽,神色中似有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可眉眼间又有些落寞。
许是那道目光太过炽热,夏溪苽微微抬眼看过去,再心虚的撇过脑袋,顺势撞上来自楚凌风的探究眼神。
夏溪苽无奈,干脆低下头瞅着地面发呆。
“比武意为切磋,点到为止,胜者,可娶彩辰仙子为妻。”
高台上座的云衍淡淡开口,语气里有一种令人不容拒绝的口吻。
夏溪苽闻言胸口一滞,一众好事的仙家像是这才想起这场比武招亲的最终目的一般,锐眼如鹰,迅速朝她射来。
羡艳者有之,同情者有之,更多地,却是厌恶。
夏溪苽觉得好笑,抬起头不卑不亢一一对视过去,直到擂台已经开赛,他们方回神观望。
不得不说两人的身手极好,无论多么刁钻的袭击都能轻易避让,一时间宫殿上白光不断,击得满地花瓣洋洋洒洒的飞起又落下。
夏溪苽亦看得眼花缭乱,她倒也没有意偏袒谁,却还是身临其境般的心惊肉跳。
她心里明白,这场比武,说到底,拼的还是修为。虽然如今看来,二人各分秋色,但楚凌风修为深不可测,南宁绝年纪尚轻,最后获胜的,只能是楚凌风。
其实,这样也好。
少了最后自己拒绝南宁绝的过程,夏溪苽心下松了口气。
这场比试直直进行到正午,反而愈演愈烈。
仙人数月不进食都没有大碍,是以竟无一人起身离场。
时值傍晚,南宁绝渐渐开始体力不支,喘着气只守不攻,被楚凌风逼得节节败退。
夏溪苽猜想结局已定,幽幽叹了口气,竟是不知为谁而愁。
谁料头顶上空忽然白光大涨,南宁绝大喝一声越身而起,冲着楚凌风劈去。
纵然夏溪苽不懂这是个什么仙术,却也明白南宁绝藏到最后才用,必是两败俱伤才对。
暗叫不好,果见楚凌风勉力避让,手掌生风与那白光对上,殿内樱花漫天飞卷,光芒耀眼异常。
但闻楚凌风大吼一声,掌心生出白光拼力一搏,南宁绝灵力消耗殆尽,终是被那光芒击得落在地上。
口中鲜血涌出,染红了满地樱花。
南宁绝大抵是不愿意认输的,挣扎着欲要起身再战,奈何受伤太重,无力应战。
夏溪苽看了心疼,挤开挡在前面的仙家往擂台靠近,幻珊已先一步飞身上前,杏眸中眼泪盈盈欲滴,“你这是,何苦呢?”
夏溪苽心想他们小两口话家常,自己还是不要凑上前凑热闹的好。刚要反身折回去,南宁绝倏地开口叫住她,嗓音有些嘶哑,“溪苽,你来。”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到夏溪苽身上,她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上台时幻珊的眸光平淡得很,似一汪毫无波澜的湖水。
夏溪苽却不敢与她对视,在南宁绝身前蹲下,憋了半天,只道:“你还好吗?”。
丰神俊朗的脸稍显苍白,嘴角血渍刺目。
她这问候,毫无疑问是句废话。
不是她冷情,只是从朝圣殿逃婚直至现在,她才终于又和他见面。
生疏与亏欠,令她显得无所适从。
南宁绝虚弱的摇了摇头,伸手握住她的,那张从来都是目中无人的俊颜,如今竟生出些许疲惫,“溪苽,我对不起你。”
他说,我。
可夏溪苽印象中的南宁绝,从来都只会自大的称自己“本君”,何时卑微至此?
夏溪苽听得鼻头一酸,亦摇头道:“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南宁绝轻轻笑了笑,“我深知你必不爱楚凌风,所以我想带你走,哪怕日后你还是不愿与我一起,我也求得心安。”他说着眼神又黯淡几分,“现下,我却败了。”
夏溪苽见不得这样颓败的南宁绝,用力紧了紧他的手,认真道:“这不怪你,楚凌风大你几万岁,修为不及不能算败。”
南宁绝眼睛忽的亮了亮,“这么说,你愿意同本君走?”
三两句话就露馅了,夏溪苽觉得自己方才的安慰纯属多余。
楚凌风上前几步,适时插话道:“既是赌约,就当遵守。南宁上仙今日败在孤的手下,断没有再带孤女人回去的道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南宁绝闻言就欲出手,楚凌风已悠然转身,作揖看向半倚在座椅上的云衍,“神君,您说对不对呢?”
云衍并不作答,慢条斯理的起身理了理衣襟,笑得如沐春风,“谁同你说,彩辰是你的女人?”
此话一出,大殿霎时便静得鸦雀无声。
众仙面面相觑,夏溪苽呆了呆,余光对上幻珊了然的笑。
倒是楚凌风最先回过味来,上前一步,恭敬道:“神君此言何意?这赌局是经您之口,玉帝见证,亲自定下的,神君莫不是要反悔?”
神君金口玉言,当众反悔,天庭日后怕是会成了三界的笑柄。
众仙家想到这一出,不由小声议论起来。
夏溪苽亦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不曾想云衍执着,事到如今还是想将她与南宁绝凑对。
云衍作势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凉薄的眸百无聊赖的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楚凌风身上。
他微微浅笑,衣袖轻扬间数道金光直冲楚凌风而来。
楚凌风还算身手敏捷,试图去挡,然则上神之力他区区一个东海太子如何承受的住,当即被逼得摔倒在地,喉间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而后,云衍悦耳如流水的嗓音缓缓弥漫进整座宫殿,在夏溪苽听来,宛如天籁:
“赌局当然算数,南宁上仙败给了东海太子,东海太子又败给了我,彩辰仙子所嫁何人,想必众仙亦清楚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