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修养,叶蓁的额头伤也好了,本就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又加上滋补得当,修养的好,故而她闲暇时想起自己还要去国子监学习。
照理说,她作为一个将门嫡女自然无身份去国子监学习,但当今圣上却怜惜叶蒙劳苦功高,特赦叶蓁进国子监与皇子公主以及王公贵族的子女一同学习,这可谓是天大的恩惠,也是卖叶蒙一个大面子,也是在向天下昭示皇上对叶家的眷宠之深。安慰他为国卖力,争光。
前世自己在国子监不知受了多少的气,因自己嚣张不谙世事的性子,又加上自己向来不爱学那些迂腐难懂的书籍,少不得被那些同窗皇子贵族们笑话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粗俗之人。
她当时虽蛮横到底不敢与那些有权势的人争辩,便又听得林氏挑拨,索性从此未去国子监学习。
说到底,自己不爱学习的性子又一部分是林氏促使成的,当初自己还小,她便请了个先生在府里教她学习,那先生约模是被林氏买通好的,竟教些晦涩难懂的知识,自己听后更觉着烦躁,又加上李嬷嬷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自己是个金贵的小姐,日后也无需考功名,故而不必学的那么认真。
所以,叶蓁现在的知识水平真是令人汗颜。
老夫人听得她要去国子监继续学习,很是满意的又夸奖了她几句,叮嘱她莫像以往一般毛手毛脚的,丢了将军府的面子。
叶蓁一一应是,便带着绯红妙蓝两人坐上老夫人亲自准备的马车,一路平稳的到达了宫中。
妙蓝与绯红皆无身份,也进不了皇宫中,只得规规矩矩的待在马车里,等候叶蓁下学,叶蓁想了想,叮嘱她们切勿轻举妄动,在这里,要记得“慎言!”
妙蓝与绯红皆应下,她们两个在一起,也好过有了个伴,不显得无聊了。
叶蓁下了马车,微微颔首,目光看向眼前的金碧辉煌的宫殿,层层叠嶂,一眼不见底,宫廷幽幽,难怪有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真是形容的恰当。
国子监严格上不算是在皇宫内宫中,它建造在皇宫外围第三层宫殿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向来是认为读书之地,但求清净无扰。
在湛蓝的天空下,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显得格外辉煌,阳光照射下,泛着金闪闪的刺眼光芒,这就是皇家威严,神圣又不可侵犯,庄严却清冷。
国子监的教书先生乃是当朝有名的学士大臣傅老学士,听闻傅老学士未退休之前颇得皇上宠信,退休后又挂念北楚国的江山社稷,皇上感念傅老学士的精神可嘉,索性让他来国子监训导教育皇子皇孙,了却学士心愿。
时辰尚早,傅学士尚未到来,有些来的早的皇子公主们便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讨论叶蓁今日来一事。
“依本公主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叶四儿来了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出笑话,惹人生厌!”
说话的少女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露香公主,约模十一二岁模样,梳着百花髻,斜茶着一支凤凰奔月钗,以及几支步摇,碎碎的流苏坠在两颊,随着她激动的言语,微微晃动,霎是好看,她穿着粉红色的宫装,衣领衣袖口出绣着无数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浅白色的束腰带更是勾勒出了完美的腰身,她面目清秀,乃是佳人一位,不过,说出口的话却是格外的难听,与她的娇媚面容格格不入。
“可不是吗,我听得她前几日可是闹了个大笑话呢,她作为姐姐,竟然与自家妹妹争夺一根簪子,还伤了额头,真是让人贻笑大方。”一位穿着浅黄色洒银丝长裙,在裙摆处绣满了朵朵盛开的牡丹花的少女,附和着幸灾乐祸的道。
她是当今皇上的胞弟成亲王的嫡女君思颜,她向来见不得叶蓁这般粗俗无礼的女子,在她们心中,叶蓁就是卞京贵族小姐圈里一个异类,一个不合群的人。
“是极,是极,我还听说啊,她还曾……”
一时间,各种谈论叶蓁的声音此起彼伏,皇子们来了些兴趣,听她们少女在一起嚼舌根,且说的还是同一个人,这叶蓁到底是有多恶劣,多粗俗,多不堪,才会落得此下场。
“呀,你们快看,叶蓁来了。”有位少女惊呼一声,讨论声也就消停了些,毕竟,当着人面说她,她们可是有良好教养的皇子皇孙,做不到这般不要脸面。
但他们见到叶蓁的时候,个个也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甚至更有甚者用手狠狠的揉自己的眼睛,生怕看错了人。
叶蓁今儿一反常态的未着繁琐且老气的衣裳,未戴一些俗气的金簪银簪,倒是仅仅戴了白玉簪子,着了件月白色细褶百合裙,衣领处绣着精致素洁的一朵芙蓉花,袖口处也细细密密的绣了花纹,细腰被纯白色的腰带束着,配着她一脸的恬静表情,倒是生出了几分清冷孤傲之意。
她微微颔首,眉眼间自带一丝傲气,目不斜视,直直望着前方,高贵不可方言,像是谁也入不了她的眼,芸芸众生都仿佛在她的不可一世的骄傲眼光中被踩在脚下,不由得臣服。
她慢慢的迈着步子,走过来,动作不紧不慢很是悠闲自得,仿佛是在散步,终于,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也不顾众人的吃惊表情,自顾的坐在位子上,纤纤玉手翻着桌子上已然有些落灰的书籍,默不作声。
露香公主最先反应过来,冷哼一声,对着叶蓁就道:“怎么?叶四儿换衣裳行为风格了?以为这样即可掩盖自己粗俗的本质?太可笑了。”
一众少女也忙回了神,又听得露香公主的叼难讽刺之话,皆带看好戏的心理等着叶蓁出丑。
叶蓁斜睨了露香公主一眼却毫不在乎她的这般挑衅,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个刁蛮任性的公主罢了,她还记得露香公主的结局很惨,被君承轩送去北疆当和亲公主,硬生生的病死在北疆的寒冷气候中,自己犯不着跟她置气。
“叶蓁,你现在学会忍了是吧?公主问你话,你敢不答?”说话的少女是宏亲王的嫡女雪然郡主,她向来与露香公主交好,同样看不起叶蓁,觉着她丢了全卞京贵勋嫡女的脸。
“我自是不敢。”叶蓁也不抬头,淡淡道了一句,翻来桌上的书卷,并不理睬她们。
在她心里,这些皇子皇孙的皆不过是一些无理取闹的孩童罢了,自己重活一世,不必与她们一般计较。
“好你个叶四儿,你为何不看着我说话,莫不是看不起本公主?”露香公主何尝被人这般冷落且敷衍,立即摆出自己公主的架子,毫不文雅的伸出手指着叶蓁的鼻子质问道。
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之一,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谁曾对她不敬?今儿叶蓁算是碰了她的逆鳞了。
“公主,叶蓁来国子监是为学知识的,并无与公主起争执的想法。”叶蓁这回倒是瞧了她一眼,又冷冷的道:“况且,公主这般盛气凌人用手指着臣女,臣女可是惶恐至极。”
这分明是暗喻露香公主仗势欺人,用公主身份欺压大臣女儿,传出去了,露香公主的蛮横名声定是少不了的,纵使她是皇家公主,也得在乎名声。
“你,好你个叶四儿,今儿看本公主不扒了你的皮儿!”露香公主一气之下,便口无遮拦,连扒皮这种残忍的酷刑也毫不避讳的说出口,可见她平日里看不惯的宫女们,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她向来得宠,故而从未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代表的可是皇家风范。
“公主,叶蓁不得不纠正公主的几个误区。其一,公主从方才开始一直未唤臣女名字,还取笑臣女,甚至为臣女起肮脏的绰号。其二,公主的一言一行皆是代表皇家名声,怎可动不动若泼妇骂街般无礼,岂不是令人看笑话?其三,公主方才要扒臣女的皮,臣女不才,请问公主,北楚明律刑法有哪条表明可以随意执行扒皮之酷刑?且臣女未记错的话,当今圣上贤明有德,信服以德治人,以礼治天下,而公主作为皇室,竟也不作表率,还这般言辞,莫不是要皇上动怒不成,百姓也寒心啊!”叶蓁有条不紊的说着,一边看露香公主的脸色。
果真是,露香公主的脸先是白了,又转红接着又转青,颜色变化太多,瞧着真有一番滋味。
“叶小姐好生牙嘴伶俐,倒是个有本事的。”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似是有人慢慢靠近她。
那熟悉低沉又带着几分疏离之意的声音,夹杂着众人的嘈杂之声,却一分一毫全数传入叶蓁耳中,这声音,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叶蓁藏在衣袖中的手也不动声色的捏紧了,甚至指尖狠狠陷入了肉中,划出了一道红印,也未发觉,只是那张脸愈发的冷了。
君承轩,还真是……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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