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京城第一场雪,呼啸的冷风,夜晚的街道上已然无人走动。叶蓁坐在烛光下,昏黄的烛光下,美人只穿着中衣,她默然盯着烛光看了好一会儿,兀自挑了挑烛芯,一片昏黄明灭中,她的侧脸格外的美静,灯下瞧美人,格外有趣味。
魏成悄然出现在她身后,抱拳道:“小姐,你吩咐我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叶蓁眉眼一动,道:“在哪?”
“桐巷,右第三户人家,里面住着一对夫妻,男子以卖画为生,女子似乎有宿疾,”魏成皱眉道,叶蓁吩咐他去寻个人,以卖画为生,他实在猜不出叶蓁的心思。
“嗯,没事了,你休息去吧。”叶蓁缓缓道,站起身,魏成拱手告退,叶蓁却有些犹豫,这一世,带上那些不必要的人好么?应该把他们扯进来了么?自复仇计划慢慢开展她步步谋划,现在也只是做到了第一步而<已,似乎自己远远没有达到自己所想的预期。
窗户外有个隐约的黑影,叶蓁一惊,正待呼叫魏成,只是,那黑影却懒洋洋的开口道:“是本殿下。”君宁澜好整以暇的站在窗户外,双手因畏冷而插入衣袖中,他还是那副慵懒至极的模样。
叶蓁十分狐疑,君宁澜为何会无缘无故的来了叶府找她,在她的认知里,六皇子君宁澜是那种做任何事都会带目的的人,他决计不会浪费时间来做无谓的事,随即,她说:“殿下,天色已晚,臣女已然不便见客。”
饶是她说的滴水不漏,可是在她面前的可是厚脸皮出了名的纨绔皇子君宁澜,君宁澜隔着窗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并无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来了兴致,只笑眯眯的说:“你是要本殿下光明正大的进来吗?”。他挑眉,笑的不怀好意,“只怕本殿下会惊动叶府上下。”
这就是威胁叶蓁了,叶蓁两世为人从未瞧见过如此狂妄自大的人,可是仔细一想,君宁澜的确有狂妄的资本。她刷的一下打开窗户,迎面君宁澜的笑脸格外的刺眼,她转身便坐回了绣墩上,君宁澜毫不在意,轻车熟路的寻了凳子坐下,叶蓁敛下眼眸中的万千情绪,率先开口:“殿下这般夜闯我的闺房,只是为了寻个歇脚处?”
她的声音风轻云淡的,辩不得喜怒,仿若她根本不介意闺房里多了个大男人,君宁澜耸耸肩,无所谓道:“或许如此。”
可是,叶蓁一点也不想与面前的红衣妖冶少年扯上半点关系,因为,对方过于聪慧,甚至可以透过蛛丝马迹猜测她内心的想法,揣测她的下一步,在他面前,叶蓁所有的想法仿佛诸之于众,所以,她不咸不淡的瞧了对方一眼,“那么,殿下您慢慢休息,臣女安寝了,您自便。”
叶蓁不是开玩笑,她的确不想与君宁澜独处,与其和这样强大的对手互相猜测心思还不若她去睡觉避开好,君宁澜挑了挑眉,很是无耻的建议,“好阿,你睡罢。”他环胸,一副认真模样,反正叶蓁作为女子都不羞涩,他自然不介意围观她的睡颜,只是,他又道:“本殿下带来的消息,你约模是不想听了。”
“消息?”叶蓁回首,满目疑惑不解,因着她穿的是薄薄的白色中衣,少女玲珑的曲线必显无疑,偏生她还有张清秀惹人怜爱的小脸,白日里的她总是一副端庄娴静噙着一抹淡笑的模样,夜晚烛光下的她褪去了伪装,那双翦水双瞳盈盈动人。
君宁澜定力甚好,却也有那么瞬间也心思一动,别过脸,他继续道:“你可知瑞王府正图谋将你带入火坑?”他笑的恶劣,“瑞王世子还缺个世子妃。”
他说的直白,叶蓁立即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瑞王府想让她嫁给世子,以此打破世子不是断袖的传闻,而这个计谋定然是叶容想的,如此看来,这样才有些意思。
君宁澜看她一点也不担心,心里也猜到了几分,这丫头定然早就有了对策,即便是关乎自己的终生大事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似笑非笑道:“你不怕引火上身?瑞王府可不是好惹的。”
“引火上身?”叶蓁突然笑了,她笑的很是凉薄,甚至有些冷然,自从她选择了复仇这条道路已经注定了她没有退路,即便前途艰险她都会坚持,她不曾留给自己后路,她也没有选择,即便她想要安然度过此生,可是二房叶照他们还是会对付她们大房,为了父亲与哥哥此生平安无忧,她发誓,定要好好保护他们。
君宁澜瞧着她一副凉薄的语气,有些话想问了许久,终究还是迟疑的道:“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这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叶蓁每每看似不经意的算计以及冷静的步步筹划,就像她生来就是要做这些事的,就像她背负了太多,甚至,眼眸中的平静无波尽是一望无际的。
叶蓁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重生一世的,且不论他会不会相信,她首先是不可能冒这险的,或许君宁澜会把自己当作妖怪,不死不灭,况且,她实在不想把这事告诉任何一个人,毕竟,他们不熟。
所以,她只淡淡的说着,“没什么,”仿佛又为了转移话题,她看着君宁澜,道:“你为什么会告知我瑞王府的事。”君宁澜绝不是会做好事的人,可以说某种程度上他与她是同一类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好不过了。
君宁澜笑的很是邪魅,支着下巴,他道:“因为,我也看不惯瑞王府。”更重要的是有人帮忙扰乱瑞王府,他高兴极了,省得一份力,何乐而不为?
门外的雪似乎更大了,室内静悄悄的,静至只闻得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叶蓁没有回话,烛光刺啦一声溅出星点火花,叶蓁收回思绪,她垂首遮掩住眸中的复杂神色,“殿下,恕不远送。”
这是她第二次逐客令,君宁澜这次倒也没坚持,只扫了眼窗外纷扬的鹅毛大雪,挑眉道:“啧啧,你真心狠,外面雪那么大,你想冻死本殿下,”他顺手从桌子上的糕点盘里拣起枚云片糕送入口中,半晌又自言自语道:“真难吃,还不若我那里的。”
叶蓁算是随他去了,反正她今日觉得疲惫极了,索性倒床就睡,也不在乎有个男子在她的闺房,总归她不是豆蔻少女,亦不会害羞。
君宁澜坐了许久,终于窗外的雪似乎下的小了些,他起身时鬼使神差的瞧了眼侧卧在床的叶蓁,少女看样子是睡熟了,浅浅的呼吸声传入他耳中,他无奈的摇头,纵身离开了屋子。
翌日,叶蓁起床时,妙蓝正收拾桌子,突然瞧见一方油纸包,大咧咧的展开着,里头的糕点很是精致,比以往叶蓁食用的糕点好看多了,香味也是浓郁,她道:“小姐,这糕点挺香的,小姐什么时候买了这种糕点,奴婢还没瞧过。”
叶蓁一愣,目光看向糕点,很明显这不是她房里的,定然是君宁澜昨晚吃剩下的,竟留在她房里,突然心里一阵怨怼与烦躁,她挥手敷衍道:“扔了吧。”
妙蓝惊呼:“小姐,奴婢瞧这糕点惹人怜爱,香味模样也不错,”她有些心疼:“扔了,太浪费了罢。”
“你若要吃,赏你罢。”叶蓁道。
那乳白色的糕点被黄色的油纸包包着,叶蓁看了心里就是不舒坦,她知道自己这样行为有些怪异,可是看到油纸包她就想起君宁澜那张欠揍的脸,实在不爽极了。
叶老夫人起了个大早,瑞王府的事热度还未降低,可是她却坐不住了,叶容嫁的夫家是瑞王府,是她们惹不起的,老夫人不由得叹道:“容儿真是命运多舛,也不知瑞王府会不会迁怒我们叶府。”
文嬷嬷宽慰道:“老夫人莫急,想必瑞王府不会对付我们,毕竟,大老爷年关前是要回来的,届时,就是看着大老爷的面子,瑞王府也不会动咱们。”文嬷嬷看的透彻,只要叶府一直被叶蒙罩着,叶蒙又是北楚手握兵权的大将,那么瑞王府就不敢动叶府,因为就连皇帝都忌惮大老爷几分呢。
老夫人点点头,心里终究平静下来,文嬷嬷这话无疑是颗定心丸,她笑了笑,有些感叹,“老大家的,也该找个熨帖的人照顾他才是。”
文嬷嬷也跟着笑了,“是啊,还不要咱们老夫人您把关。”
主仆两人正搭话呢,只听得小厮来报,瑞王府派人来了,老夫人听得一惊,莫不是叶荣出了什么事,当下就赶忙让小厮请人进来。
瑞王府派来的正是老管家,不得不说,瑞王府的管家穿的也是讲究,黑色管家服整齐穿在身上,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也一丝不苟的梳着,见了老夫人还是很恭敬的行了礼,倒也是尊敬的很,于是老夫人按耐不住,有些着急的问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却一脸喜色,向老夫人道:“奴才今日来是为老夫人报喜的。”
“报喜?何喜之有?”老夫人懵了,模不着头脑般的反问。
“小人今日来是受了王爷王妃所吩咐,想要为我家世子求娶叶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