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一脸不可置信,明明都要册封大典了,怎么君墨宸倒出尔反尔了,还要迁出麟趾宫?
如兰不可置信地问宣旨的福全公公,“是让我们迁回原先的撷芳斋吗?”。
福全居高临下地看一眼如兰,尖细着嗓子道,“在宫里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人教教你宫里的规矩?言行无状,在主子面前也敢这样说话儿?不怪你们有今日下场,那撷芳斋是想都别想了,青栾宫请吧。”
言罢趾高气扬地带着一众内侍出了麟趾宫。
如兰气极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拜高踩低的东西”
“罢了,心里知道还生这幅闲气。”我回以她安慰一笑,“没事的,左不过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有什么呢?”
如兰听得我如此说,只好含泪点头,倒是委屈了她,跟着我这样的主子,竟是一天好日子也没有`。
麟趾宫的宫女内侍从那位福全公公宣旨离开之后就卸了往日庄严勤谨的劲儿,甚至倚着门框一脸悠闲地看如兰拾掇东西,口中冷嘲热讽。
“啧啧啧……到底没有做凤凰的命,便是从前再风光又如何,终究还是要变回山鸡的。”
“前朝公主,还想做我宸国皇妃,痴心妄想。”
如兰将手中的东西狠狠一摔,便要出去,“这群烂舌头的人,我必得……”
“如兰。”知道她要去做什么,我急忙起身拦住她,“他们说他们的,与咱们何干?”
“可是……”如兰还要说什么,见我神色不好,才住了嘴,低头收拾东西。
这头才安静下来,巧荷厉声呵斥的声音便在殿外响起,“一个个地站着做什么,这宫里是没事做了还是想去司刑司锤炼锤炼?”
巧荷到底是麟趾宫的掌事宫女,那些侍者还不敢违拗她。
待那些人走了,巧荷便进来帮着如兰一同打理我的东西。
将我们送出麟趾宫时颇为伤心道,“姑娘到了青栾宫可要好生珍重自身,青栾宫比不得麟趾宫,若是缺什么短什么,尽可来找奴婢,奴婢定当尽力周全。”
来麟趾宫不过月余,又不是极为亲密,巧荷如此倒是令我意外。
此去的青栾宫,如巧荷所说,何止是比不得麟趾宫,说是云泥之别都是高抬了。
青栾宫中居住的都是些降位,褫夺封号的妃子或是品阶低下的选侍,选侍说白了也就是可以伺候皇上过夜的宫女而已,不过不同的她们可以不必如宫女一般伺候主子。
这样想来,青栾宫的情况便可想而知了。
走出麟趾宫许久,如兰才终于掌不住轻轻啜泣出声,哭声压抑委屈。
我轻轻握了她手,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事已至此,倒不如沉默来得好些。
如兰独自哭了半日,才强笑道,“姐姐,我们跟这差一点也太有缘了。”
我轻笑一声。
可不是,差一点便可以成为严奕的妻,差一点便可逃离这座宫城,差一点……便是修仪了,便是他君墨宸后宫中万千等待他临幸的女子中的一个了。
常言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见我是没有做严奕妻子的命了,却要一辈子困在这皇宫里,如今看来老死宫中也不是不可能了,这便是我的命吗?
如兰一脸愁眉惨淡,才到青栾宫,便又有窃窃私语不断入耳,我们对视一眼,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些,我从未想到我也有成为众人口中焦点的一日。
“……原本风风光光住着麟趾宫的人,我只当她要做贵妃的,不成想竟来了这里,都说女人心思难猜,我瞧着这男人心思才最是难猜……”
“可不是,前段时日闹得沸反盈天的,这好不容易争了个修仪,不知怎么的又不肯给了。”
“姐姐们怎么总把那没福之人挂在嘴边?没的惹晦气。”
“说到这没福之人,果然皇上还是看重皇后娘娘的,这不封后大典一成,她便被送到这来了,可惜了连个名分也熬不到,终究也是个老死宫中的命。”
接着便是好一番长吁短叹,不知道还以为我与她们有什么关系,劳动她们这样为我担心。
不过也是些白头宫女,我的事权做他们打发时光而已。
只是到底还是有几句话飘进了心里,那句“都说女人心思难猜,我瞧着男人心思才最是难猜”仿佛一根鱼骨卡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无端难受得紧。
青栾宫内里都是被分割成数个小间的,不像撷芳斋主殿,偏殿都是比较宽大的院子,内里广阔精致。
这青栾宫却是极为粗糙的,里面的女子还多是穿着宫女的服饰,瞧着院子里人也不少,许是因着宫里的缘故,所幸口角倒是不曾有。
今日风大,有三五个女子坐在门边,几盏茶水,几个闲人。
见我进来,一行人立即止住了话头,看着我的目光或同情或不屑,我权做没见,上前询问她们,“敢问哪间屋子是空着的,烦劳姑娘指点则个。”
面前的女子还未开口,倒是一旁一个女子开了口,语带刁难道,“给你指点一下倒也无妨,只是你要如何报答我们呢?”
我正想褪下手臂上那副上好的蓝田玉镯子,如兰抢先模出一锭银子送过去,“还望姐姐指点一二。”
女子满脸灿烂地笑起来,接过银子随手一指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那里。”
如兰又连忙道谢。
我站在一边瞧着如兰这些与人打交道的活计愈发熟练起来了,哪像以前,旁人跟她说话她都怯生生地不敢答。
如今也是被逼无奈,我骤然面临亡国之祸,少不得她在宫中走动与人打交道,这其中吃了多少辛苦我虽未亲眼见,却也是知道的,宫中世态炎凉,也真难为了她。
顺着那女子的方向过去,一推开屋子的门,扑面一层灰尘落了一头一脸,我掌不住咳嗽起来,回头见得那一众女子前仰后合笑得开心,便知她们是存心的了。
如兰也是气愤,却终究没法,总要住下的。
“姐姐且等一等,如兰收拾好了姐姐再进来。”
“我与你一起。”我拉住她,如今我身份尴尬,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扛下所有风波。
如兰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屋中东西多,又脏乱不堪,收拾干净时已经是夜幕降临,我微微有些气喘,坐在窗边歇息,外面的风还没停住,争先恐后地吹进来,身上的汗立即去了大半,倒是极为凉快。
坐了半晌,如兰不知从哪里弄了些饭来,只是饭菜都已经是冰凉,如兰面色颇有些愧疚,“姐姐,如兰尽力也只能弄到这些饭菜,姐姐一天都没怎么进食,好歹吃些。”
虽然还是没有胃口,到底不愿拂了如兰好意。
饭菜果然已经是冰凉的,甚至菜中隐隐地泛出一股子酸味,强撑着吃了两口,胃里便翻将起来,一股酸味从胃里呕上来,我丢开碗筷,跑出门去。
本就没有吃些什么,这会子胃里也没东西可吐,只是一阵阵地泛酸水,头也阵阵犯晕,难受得很,如兰帮我拍着背,不觉便红了眼眶,“姐姐,都是如兰不好。”
我摇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欲要起身回去,许是起的急了些,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幸好有如兰扶着才没跌倒。
“姐姐这是怎么了?”如兰说着便来模我额头,“呀,怎么这样烫。”
呵,原来是发烧了。
我躺在床上听得如兰跑进跑出,用凉水浸湿了手巾给额头降温,原本滚烫的额头忽然被放上了一个凉手巾,我不自禁地打了个颤。
这让我想起上一回君墨宸以身体给我降温,怎么就没有这样不适呢?只记得迷迷糊糊间就陷入了一个凉爽的怀抱,就仿佛炎热的夏日,忽然吃了冰块一般。
却不同于现在,倒像是冰火两重天。
想到君墨宸,我不由得喃喃哽咽起来,委屈得很。
我与严奕曾经私定过终身是不假,可到底因着他君墨宸也没成,他一入公主府,我们便在无可能了,难不成让我向他道个别也不行吗?
还要作势将我赶出麟趾宫,如今,严奕再不会护着我了,淩国也不复存在,我连一处安身住所都没有,丧家之犬吗?怕也过犹不及吧。
赶便赶吧,两不相见,大家都干净。
越想越觉委屈,越难过,便不住地哭泣得更厉害起来。
多日心中压抑,又得不到医治,更是一病如山倒,身上虚虚的,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如兰日日往太医院跑十几趟,可宫中人拜高踩低的,谁也不愿来这小小青栾宫。
只勉强靠着一些药水维持,饮食上又艰难,不知怎的,这些日子嘴又刁的厉害,吃什么都恶心,却又吐不出东西来,只一味干呕。
不过三两日,人已经憔悴得不行。
如兰守在榻前喂我喝药,也是一进口就恶心,一口喝不进去的。
如兰急得跺脚,“这可怎么办?太医不肯来,又不准打扰皇上皇后,姐姐的病愈发重了,怎么办才好啊……”
“你不必去找他们,我过两日便好了。”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气恨的,他将我赶出麟趾宫,那定是厌弃了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烦他,便是死在这里又与他何干。
我自顾自转过头去继续昏睡,不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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