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宸说晚上会设宴招待各位王爷,一下马他便立即安排了人送我回去。
这倒是正合我意,本来也不太愿意去那些人多的地方,更何况皇室宗族尔虞我诈,尽量还是有多远便避多远的好。
回去也未见到如兰,这两天只顾与君墨宸一处倒是忘了如兰这小丫头子,成日里也不知忙什么竟不见踪影。
左右帐中无趣,我便返身去了庄宜姐姐处。
进去时,庄宜正在看书,全神贯注,我悄悄走到她身后,她都未察觉,我探头一看,竟是一本《烈女传》。
我忍不住问出声来,“好端端的怎么看起这个来了,前些日子迷兵书,这些日子又迷起贞洁烈妇了?怎么姐姐是思嫁了吗?”。
我一边说着便大咧咧地在她身旁的绣墩上坐下,又随手捻起一粒果子丢进嘴里。
“你说你怎么走路也没个声音呢?真真是吓我一跳。”庄宜抚了抚胸口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我撇撇嘴,“原是你太专注。”
庄宜轻笑一声放下书,“怎么今日竟有空来我这里了?”
我道,“怎么姐姐不愿意我来吗?”。
“怎会?我巴巴盼着你来你总是不来,如今还反过来怨我,真是不讲道理。”庄宜这样说着又不觉凑近我道,“只是你不是与皇上骑马去了吗?”。
想起方才在马场的事,我微微脸红起来,心里一圈一圈地漾开甜蜜。
庄宜本是无意提了一句,见我这幅神态便凑过来仔细地打量起我来,眼神中的笑意愈加明显。
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忙轻推了她一下,嗔道,“姐姐老瞧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庄宜这才直起身笑道,“花倒是没有,只是满面的小女儿神态却是再瞒不了旁人的,这甜蜜全写在脸上了。”
庄宜惯会打趣人的,我的头便愈加垂的低了。
她又道,“皇上不是设宴招待各位王爷吗?你怎么回来了?”
我道,“他让我先回来。”
“他竟没唤你一同去?”
我点点头。
庄宜面色一白,眉头也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待我问她时,她却是神色如常地笑起来。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忽然庄宜道,“我们去窥宴好不好?”她脸上浮现出很快乐的神情来,带着一种小孩子的神采。
我犹豫道,“不太好吧。”我潜意识里觉着既然君墨宸不让我去,便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若是如此那我过去做什么呢?
庄宜见我如此便又道,“都说女大不由人,我今日才算见了,竟是对他言听计从,姐姐都不愿陪了。”
“姐姐混说什么,看我不拧你的嘴。”我羞恼起来,作势便要去拧她的嘴。
庄宜笑着躲开我道,“不与你闹了,你倒是去不去,我可要去了。”
见着庄宜一脸雀跃的样子,我也不忍拂了她的兴致,叹口气道,“我到没发现姐姐这样贪玩,窥宴什么的原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事啊。”
庄宜狡黠一笑,“那里能天天拘束着了,左右也就咱们姐妹二人,尽情疯一回不好么?”
我心中有些动摇,“那……便去看看?”
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笑,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支开品儿与筠姒,我们一路找过去。
君墨宸是设的露天宴,繁星闪烁夜空辽远,伴着其中旺盛的篝火,舞女乐姬穿梭其中,原本应是极为热闹的景象,只是却看不到一丝欢愉。
连身在外面的我们都能觉出其中气氛冷凝,令人不由自主地便屏气敛声。
君墨宸坐在上首面色宁静如水,望着在座的各位王爷,而那些人也都望着他,神色各异,剑拔弩张。
我顿觉不对,慌得扯了庄宜道,“姐姐,我们走吧。”
庄宜却不如在帐中时一般言笑晏晏了,神色严肃道,“来都来了,这时候走什么?”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颤声道,“姐姐,你想要知道什么?”
庄宜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完全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只道,“倾颜,你瞧那位是衡王,仗着手中亲兵众多,最是个傲慢的……”
我静静地听着庄宜为我说其中的各位王爷,心里的愤怒越燃越旺,我走上前去大力将庄宜扯转过来。
口中的话还未出来,便听得耳边响起极大的掀案声来,紧接着便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从来卸磨杀驴,兔死狗烹,如今皇上自觉这天下安定了,便用不着臣等了,现在也要效仿一下古人?”
我惊了一下,也顾不得庄宜这里了,转过头去便看到一个男子立着,正是庄宜方才提起的衡王,说话时下巴微微扬起,眉眼间尽是傲慢之色。
此时负手而立冷笑道,“皇上若是怀疑臣弟们,大可以贬官削爵,从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弟自然不会违拗,皇兄又何须如此麻烦?”
君墨宸皱了皱眉,“衡王这话的意思竟是在怪朕了?”
我尚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坐在席中的君慕容便看到了我,眼神现出微微地惊讶,又快速恢复了平静,我只向他微微颔首,便着急地看向君墨宸。
原来他不许我来,便是一早知道今夜会不安宁,他不愿我受伤害。
我再次看向庄宜,她此时全神贯注在席中,那样谨慎的一个人如今甚至察觉不到我的目光。
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丝野心,一丝期待。
我顿时心惊胆战起来,想到曾经庄宜案前的兵书,仿佛一切都是早有准备的,此时庄宜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端庄持重,养尊处优的长公主了。
我忽然意识到也许亡国家恨,庄宜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地放下过。
席中忽然传来刀刃出鞘的声音,我转过头去,便看到衡王的兵士竟亮出了兵器,刀刃雪白,亮闪闪的,瞬间便刺痛了我的眼。
“临渊。”我口中呢喃一声便要冲出去,庄宜此时却已经回过神来,死死地扯住我道,“倾颜你要做什么?”
“姐姐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只要平平淡淡找个人来爱,我已经错失了严奕,不能再没有临渊。”说到最后我甚至细细地哽咽起来。
庄宜还是毫不松手,“他们男人的事,女人去了也没用的。”
我着急的不行,席中涌进来许许多多衡王的兵士与君墨宸的近身侍卫兵戎相见,气氛僵硬到了极点,君墨宸忽然嗤笑一声,“十弟这是要造反吗?”。
我环视殿中各位王爷,有的冷眼旁观只等着看好戏,有的跃跃欲试也想分得一杯羹,有的虽是面上不忿,却是敢怒不敢言。
片刻,只有君慕容拍案而起指责道,“十哥,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天子面前岂能亮剑?还不快快收兵,皇兄或可还能饶你一命。”
只是此时的衡王哪里能听的进去,甚至命人押了君慕容,一时殿中竟再没有仗义执言的了。
我着急起来,照这样的情势,君墨宸只怕是众多吉少。
只听得衡王又道,“哪里,臣弟只是为皇兄分忧而已。”
“哦?”君墨宸的眼睛微微地眯起来透出骇人的精光,“朕怕弟弟担不起这份辛苦。”
衡王却毫不在意,“担不担得起那也得弟弟试过了才知道。”
言罢,手腕一挥身后的兵士便气势汹汹地冲君墨宸他们冲过去,心脏瞬间揪紧,君墨宸出来时并没有带多少人,如今衡王有备而来,如何能相抗衡呢?
两兵即将相接,离陌带着的亲卫却是不进反退,离陌面色平静地持刀挡在君墨宸身前,朗声道,“护驾。”
话音才落便从天降下来许多身着夜行衣的男子,身形利落仿佛与夜色融在一处,即刻便投入了战斗,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摧枯拉朽一般。
衡王显然没有想到君墨宸还留有这样一手,一时阵脚大乱,面色已是惨白的了。
我稍稍放下心来,看来这早已是君墨宸谋划好的,只等着请君入瓮,再来个瓮中捉鳖。
很快,衡王部下便已经所剩无几了,那些方才不敢说话的王爷此时都纷纷倒戈,讨伐衡王。
君墨宸只是静静看着,嘴角泛出一丝冰冷笑意来。
正是锦上添花无人记,雪中送炭情谊深。
衡王仍旧不死心地道,“我还没有全输……”
“你是在说,你的部下陈琦带兵偷袭皇城吗?”。君墨宸轻声打断他未说完的话,仿佛宣判死刑一般,“他已经被婳懿公主捉拿,此时也许已经处斩,黄泉路上你们也好作伴。”
衡王的脸上现出一种失望的死灰来,事已至此,已经是满盘皆输了。
眼瞧着已是必死无疑,忽然有一个兵士附在衡王耳边说了句什么,衡王的面色浮现出一抹希望来,忽然道,“臣弟想与皇兄交换一样东西。”
我正奇怪,衡王已经是瓮中之鳖,还有什么东西是能与君墨宸交换的?
正想着便有一双有力的手覆上我的唇,紧紧捂住,我来不及挣扎,嗓中发出低弱的“呜呜”声,而庄宜还在看着席中的事,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我甚至来不及挣扎便被拖着离开。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