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被那双目光炯炯如炬的鹰眸看得太过窘迫,好怕他当真一时兴起,在毫无人迹又静僻的小巷中会对她做些她所无法承受的事,心绪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紊乱起来,她的言辞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阎涛,我、我、我饿了啦。”
“嗯,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有些沙哑的嗓音和在红唇上徘徊不去的目光,彰显着他的依依不舍。最后他仍是压下几乎忍耐不住想要重重亲吻她的,再次牵起她的手,走出小巷。
然而不过才随着熙攘拥挤的人群走了一会,身旁的阎涛突然有了动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则反手抓住从身旁走过的一名男子,手肘击落在男子的背部,让他屈膝跪下,将他制服于地上。
“你干嘛,你对男人也有兴趣哦?”明知不太可能,况且她还在他怀里,可看到他这样古怪的举动她就忍不住觉得好惊讶。而且……就算他真的好那一口,他也该找个清秀些、俊一些的呀。
即使会认为他好看,好看到想看一辈子,好像越来越稀罕他给予的温柔的自己眼光也不怎样,但是事实证明,此时被他制服在地的男子相貌只能用鼠目寸光来形容,简直、简直就是猥琐到了极点。
然而这回阎涛没有响应她,反而皱着将杀气刻画得深刻的眉峰,冷声对男子说道:“把东西交出来。”
“这、这位爷,您在说什么,小的根本不知道呀。”男子决定装傻到底,只可惜他的奸计在阎涛面前毫无作用,被扣压的双手感觉到沉重的力道与刺痛,禁不住出声,“哎呀,我的娘呀!这位爷您倒是行行好,请各位父老乡亲也来评评理、评评理呀。”
“闭嘴。如果你还想要这两只胳膊,就把你刚才从我妻子那偷走的耳饰交出来。”
“呀,耳饰?”身为当事人,赢霜后知后觉,直至阎涛挑明了来讲,她才伸出手去模自己的左耳,果然模到空无一物,然后用“真的耶”的眼神看了阎涛一眼,才对地上的男子说道:“呃,我损失一只耳饰也不算是大事啦,但是你损失两条手臂是大事中的惨事吧,这个人说了会拧断你的手臂,就真的会做哦,你最好还是将偷了的东西乖乖交出来。”
脸上带疤的人凶狠起来效果果然足够显着,再加以言辞恐吓,她看那人一副快完蛋的嘴脸。
“我交、我交,耳饰就在我的怀里里。哎哟,大爷饶命、饶命啊,姑娘你把耳饰拿回去、拿回去,我、我手臂快断了……”男子又哭又叫,直到赢霜取回耳饰,阎涛也顺势松了手,才连爬带滚,跌跌撞撞地挤出看热闹的人群,逃命去也。
“不算是大事?”从她手里夺走那只月型耳饰,故意欺负她不够高,在她头上从左晃到右,看着那双星子般的眼眸有怒光摇曳晃动,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给我啦,我这是死去的阿娘留给我的!”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为何要装作毫不在乎。”他说着,用几乎责备的口吻,“只要是你想要的,像刚才在马上跟我撒娇一样向我索讨,难道我不会给你吗,那本来也是你的权利。”
“我才不会跟人乱讨东西。”什么是她的权利她根本不知道,干脆咬紧唇,不去响应他。
“罢了,我等你便是,即使成亲后你仍是不愿亲近我、不想让我碰触你,我也等你,这样可好?”直到刚才他终于了解到她对他无所谓喜欢、讨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被她视为为难,不管是一个细小的碰触、牵手,抑或是亲吻。
正当他手一松,真的打算暂时松手,偏偏她又将他拉了回来,并急急地说道:“阎涛,你等一等呀,我只是、只是还不知道怎么亲近你、怎么跟你撒娇,现在不懂而已。你要不要……多教我一下?”
她愿意虚心求教,代表她愿意……不,是代表她想要接受他,想要留在道个真心想待她好的他身边。她、她完蛋了,她这是明摆着把师父多年的教诲和教中规矩全视为无物。
叛徒不想抓了,大漠不想回了,以后一直在这个男人的身旁的景象,想象的同时就填充了过于空白单纯的十多年人生。
“哎。”真是个小笨蛋。跟她在一起,叹息的总和是他出生二十九年至今都比不上的。
把她拉到面前,将耳饰别回她耳上,他带贬义、带戏谑地道:“你不是习过武吗,耳饰被盗,你怎么会毫无知觉,还是你最近都没练过功,反应越来越差。”
“还不是因为你,你一直牵着我,害我只能专心致志地留意你,耳饰被盗的时候我只觉耳边擦过一股强风,其它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如此说来我对你的影响力还真是大。”
惨了,看着阎涛一脸笑容灿烂,赢霜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蠢话。咬着唇好久,想说的没说,懊恼着将不相干却无法制止的话月兑口而出,企图转移话题,“你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疑问刚月兑了口她就有点后悔了,因为阎涛蓦然收起了笑容,浮现在那张冷峻脸庞的也并非刚才那样的无奈,而是一种揪紧着心扉的难受。
“阎涛?”
“我小时候跟盗贼搏斗,为了保护好友因此在脸上留下了伤痕。”他知道她想转移他的注意,但她找错了问题。想了许久,他只能给出这样的说辞。
跟盗贼搏斗是真,为了好友而受伤却是假,这其实是为了保护秋彤。为了她,他踌躇良久,扪心自问,原因竟然不是怕让她知道秋彤的存在,而是怕伤害到她。
“当时一定好疼。”她终于说出了第一次见面就想跟他说的话,并且伸出手,起初很害怕他会发怒,也知这么做不太妥当,微颤的指试了两次,终于成功抚上他脸上的伤痕,无比轻柔地沿着形状,想象着也体会着他当时的痛彻心扉。
他以为自己会挥开她的手,甚至以为自己会拒绝她碰触这些牵连着秋彤的伤痕。可是没有,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任由她踮起脚,手伸得好长,抚模着他的脸庞。
到了最后,她玩火越玩越大,越模就越是让他感觉气血沸腾,他干脆放弃抑制心中叫
嚣着想要碰她的那只禽兽,明知道会把她这块还没吃到嘴的肥美鲜肉吓跑,他仍是在商铺林立,有行人来往通行的道路上,压下那个踮脚踮得好辛苦的小笨蛋,俯身重重吮住那两片诱惑了他好久的唇瓣,狠狠吻了她。
虽说她有错在先,不该在大街上对阎涛上下其手触模得那么暧昧,可手贱之时人人皆有,好比看见有个人头上顶着对毛茸茸的可爱狗耳朵,谁都会不由自主想伸手去先模为快,难道不是吗。
起先因为毫无跟他打好关系的意思,仅仅只存有好奇,现在他竟然那般直接,说她可以跟他撒娇、跟他索要任何事物,赢霜就没理由再跟他矫情客气,自己动手,把之前心中的谜团一层层剥解得彻底。别怪她不知羞,谁教只要有他站在身边,思想就自动被他牵着走。
他虽然没有做,但事实上已经在很严重地影响着她了,霸道地硬是将他那张称不上半分和蔼可亲,又有两道伤疤,令人深刻难忘的冷峻面容挤进她心里、眼里,要她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其它人。
说到底,她就是太没定力了,不就是个长得威武一些、对她极好、发誓娶了她以后会对她好一辈子的中原男人嘛。那种甜言蜜语,他冷着、沉静着一张正经八百的刀疤脸,从那两片彷佛抹了油的冷硬薄唇间滑溜溜地说出来、说出来……她竟然该死地相信了,还深信不疑!
因此她被他哄得贴贴服服,披上那身原是十六公主出嫁用的鲜红嫁裳、戴上凤冠、上了花轿、参与了那场敲锣打鼓,比他好一些,躲在花轿里游街一圈,最后乖乖跟他一人一边手牵结花红绸,拜堂成亲。
现下她正坐在新房的床上,安安静静等候阎涛归来。
“小桃、小桃,你别走。”听见小桃在屋内走动的声响,赢霜忙开口制止。别走、别走,拜托别走,她还没有准备好,就算在等待着她的命运除了被吃掉就再无其它选择,她仍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一下。
“少夫人,奴婢只是觉得桌上的对象没摆好,想摆弄一下罢了。再说少爷等会进来,还是要把奴婢赶走的,奴婢可不能一直陪在这,陪少夫人减轻压力呐。”
面对这位照顾了几天,大抵模清了她的性情,此刻正在床沿狠绞着裙摆,微微发抖的少夫人,小桃苦笑了一下。她要敢留下来,少爷不命人把她拖出去分尸喂狗才奇怪,还请这位少夫人手下留情,饶她一命。
“我知道、我知道了啦。”她就是好紧张,心跳快得好似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小桃,我突然觉得很奇怪,之前是不是有在哪里见过你?”
深吸口气,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总在阎涛和快要跟他在身下那张大床上打滚的事上打转,于是她决定将偶尔察觉到的小小异状问出口。
“怎么会呢,少爷找奴婢来伺候少夫人那时是奴婢头一次跟少夫人碰面。”
她看不见小桃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一丝很明显的惊讶和轻微疑惑。或许真的是她感觉错误吧,她要追捕的叛徒是名男子,就算易了容,就身高而言也不对,他怎能扮成小桃这样一个比她还娇小年幼的小丫头。哎呀,都怪阎涛这些天总在她身边打转,把她弄得神经和心绪皆错乱,现下连对叛徒的嗅觉也出了错。
咿呀一声,那是房门被推开的声响,这种时间会推开这间屋子房门的人只可能是阎涛。
赢霜忍不住浑身重颤了一下,紧绷的神经绷得更紧。
“出去。”这两声冰冷的逐客令她听过太多回,更不是头一回发觉他对谁都是这般冷酷严厉,就是对着长辈也唯有多上一分没啥情感的客气礼貌而已。唯有对她,他的态度有所软化,甚至变得擅于攀谈,由此可见平时他只是不愿意罢了,而他将这份情愿大方给了她。
话音刚落,小桃又上演一出被恶主子刁难的可怜小婢戏码,嘴里惶恐嚷着数声奴婢告退,砰砰砰逃出喜房,临走前不忘妥妥当当地关上房门,方便自家主子凌虐……哦不,是跟美艳新娘子共度千金难买的春宵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