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时已经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凤十一的警告?
我只知道,黄明燕会误会我,会以为我是那种逢人便跟,毫不检点的女人。
不是的,我心里只有他。
凤十一忽然抬腿照着我的腰间使劲儿踹了一脚,让我直接飞出数米之外。
飞沐得救了,我的腰却疼得不行。
我捂着肚子抬头望向他们两个,不明白凤十一为什么非要留下飞沐的活口。
按理来说,他是杀人凶手,又是我亲自捉回来的。现如今他已经招供,就算死在我手里,也并非不合道理。
我看见凤十一俯首在飞沐耳边说着什么,飞沐的脸色突然就变了,语气里略带质疑道:“你既是主子派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生死?你诈我?”
“如若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了结了你的性命。”凤十一抬手用弯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她大费周章不让我靠近飞沐,是为了亲手杀掉他?她到底想要知道什么秘密,谁的生死?
“好吧,你若是保证不杀我,我就告诉你。”飞沐对凤十一说道。
凤十一点头,可我却觉得如果飞沐相信她就太蠢了,现在手中有凶器的人是凤十一,她保证不杀他又有什么用?
下一秒,如果飞沐没有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坟墓曾经我给北野去挖开过,棺材里空无一物,就连衣冠也没有。他被人救走是一定的,但是不是还活着,我真的不知道。”飞沐的语气非常虔诚,为了保命,人总是会变得认真起来。
凤十一是真的认识这些西岳人,原来被蒙在鼓中的只有我一个。
黄明燕、凤十一、江云、翠儿,他们如同几个有规则的点,现如今相互衔接,构成了一张地图。
一张名为大明国跟西岳国勾结的地图。
我的脑海里又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翠儿是大明国派去南楚的细作呢?
初次来到大明境地,楚任羽因为水土不服几乎丧命,翠儿却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这一路上,翠儿几次消失,特别是在丞相府,她更是许久未归。
对于黄明燕就是燕王殿下一事,翠儿并没有做出什么过于惊讶的反应。
如若说楚任羽通过黄明燕这个化名猜出了燕王的身份还是情有可原,那翠儿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她是怎么知道的?
可如果翠儿是大明国的细作,她是一个训练有素的人,潜伏在我身边不过是为了两国的消息,这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也许翠儿压根就不是真正的翠儿,她不过是一个戴了精致人皮面具的人,就如同飞沐平时易容成别人一样。
但是,如果翠儿的推断是真的,凤十一又是早就认识飞沐等西岳人士,那便也说明了一个问题。
至始至终,黄明燕都在骗我。
我一直以来都活在一个骗局之中,我在意的人,我视若生死之交的一切,不过是谎言。
“他一定还活着。”我耳边听到凤十一喃喃细语,却不知道她口中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这个骗局里,大家不觉得我碍事吗?不觉得我多余吗?
我煞费苦心的以为自己是在保护他们的周全,可最终换来的结果却在告诉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局外人。
“燕王,安捕头,话已经问出来了,你们可以出来了。”凤十一将那弯刀扔在地上,起身对着屋檐上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黄明燕跟安捕头等人便纷纷从屋檐上飞了下来,将飞沐按压在地上,强行在供状上按压了手印。
真凶已经缉拿在案,但其实我知道,这个案子并没有告终。
真正应该缉拿的幕后指使,应该是飞沐口中的主子。如若我没有猜错,那肯定是西岳皇室的人。
但是不重要了,大明国不会为了几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就去得罪西岳皇室,如若不是我执意,只怕连飞沐他们也不会抓。
飞沐一直怒吼着,咒骂我,咒骂凤十一,还说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话,也许是西岳的语言吧。
回到王府内,已经是后半夜。黄明燕月兑了衣裳准备就寝,我却抱着被褥起身要出去。
“你做什么去?”黄明燕拦住我问道。
“今天大家都很累了,我去书房睡,你尽快休息吧。”我使劲儿挣月兑开他的手臂,跑出了屋子。
临走前我看到了他的眼神,他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楚任羽也说过我总是无理取闹,可现在我宁愿对我这样讲话的人,是他。
天一日比一日凉了,再过些日子,就该入冬了。纵然我身体的适应能力很好,此时也不免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书房并没有床榻,我索性铺了被子躺在地上,和衣而眠。
我只睡了两个时辰,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起身了。
“无头鬼”的案子也算是给了燕京城的百姓一个交代,而我跟黄明燕大婚的日子礼部却迟迟没有动静。我知道我等不起了,我不怕寒冰蛊发作,但我希望在自己死前,能够知道真相。
我模黑收拾好了行礼,将那阴阳楼的信物金卷放在包袱中,又将一早就攒下的几枚银锭一并带上,然后瞧瞧跑出了燕王府。
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这个骗局,我受够了。
我要知道我是谁,我要知道这三年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此之外,我还要知道黄明燕的亡妻究竟因何而死,我跟楚任羽此前到底是否相识,以及江云一直在隐瞒着我什么。
这一切真相,如今看来只有这个传得神乎其神的千秋雪才能告诉我。
我要去找他,不就是西岳吗?我不坐船,骑马而行,走上十天半月,总能抵达。
阴阳楼在江湖上那么有名,难道我还怕没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吗?
“素素,你又在胡闹了。人已经被你抓去刑部,你为什么还要逃出来?”当我走到城门前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江云的声音。
“你是鬼吗?为什么无处不在?”我皱紧眉头,回望过去。
“保护你,是我的使命。你在的地方,就会有我在。”江云的身后牵着两匹马,其中一匹,就是大飞。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将这两匹马从乐洲运送至此的,但是他带来这两匹马,正好省去了我要去驿站买马的麻烦。
“我要去西岳,我受够了这儿的一切。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那你便陪我去西岳找千秋雪,将我身上的蛊毒解了。”我想也不想便骑上大飞,对他说道。
江云点头,也翻身上马,“你若是早就听我的话,不就好了么。走吧,咱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直以来,是大家给你的负担太重了。再有一刻钟,城门就开了,到时候趁着城门大开,咱们直接策马而过,他们的腿力根本追不过这两匹宝马。”
“好,一切都听你的。”此时此刻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遵从江云的计划。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见到千秋雪,恢复记忆。
从来都没觉得一刻钟的时间会这么漫长,我在这寂静的夜中等待天凉,等待鸡鸣,等待城门大开。
我们距离城门还有些距离,估模着守城的侍卫也都是无精打采,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存在。
太静了,除了偶尔会有两匹马的响鼻声,便只剩下我跟江云的呼吸。
时间到了,城门被人缓缓升上去,我勒紧缰绳,做好了驾马而驰的准备。
“素素,不告而别,你想清楚了吗?”。江云扭头问我。
我有别的余地吗?
是,我也可以装傻,聪耳不闻,装作完全看不透这些人欺骗我的真相。假装自己一直都活在幸福的圈子里。
但问题是,我学不会装傻,我不想自己的余生,都活在谎言和空白里。
“咱们走吧”,说完这四个字,我直接对大飞道了一声:“驾”,双腿一夹马肚,挺直了上半身。、
大飞得到命令,当即撒开蹄子飞奔,溅起四处滚滚尘土。
随即,江云跟上了我,在城门守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便已经离开了。
“素素,你此次一别,我未必再会放你回来。天大地大,哪儿都比燕京安生,实在不行,我帮你易了容,换张脸,咱们再回南楚去。”江云大声冲我喊道。
我没有回话,回不回来,由不得你来告诉我。
既然我此次去找千秋雪,是要回记忆的。那么,我就不会再用另一张脸活下去。
如若我是楼素素,我便要做楼素素该做的事情。
如若我不是她,那我便要活成自己应该有的样子。
算得上是马不停蹄,除了在驿站或是路边小店歇歇脚,喂喂马,我们整整跑了十四天。
如果是走水路,至少能省上一半的功夫,但是如若走水路最终抵达的地方还是乐洲,从乐洲赶往西岳明城还要八天。
这么算起来,还不如走官路划算。
抵达到阴阳楼的那日,马累了,江云也累了,我却无比精神。
因为我失去的记忆,终于可以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