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妆瞧苏锦鸿的光景,不单是孙太妃遣来探病那么简单,庄王府再好,哪有娘家舒坦,因惦记房中受伤的灵鹫,便道:“公子忙于国丧,有日子没来了,不知当铺和药局生意如何,有时间你就陪爹爹和三舅去看看,我想在家住半个月侍奉母亲,外祖母和舅母那不好回禀,还劳烦你替我递个话,只说在苏府中住些日子料理家事,可成么?”
曾嬷嬷不知究里,还道姑娘有些不知礼数,哪有出嫁的女儿赖在娘家住的道理,不免挪过身去,站在凌妆后头轻轻扯她肩头。
连氏也不赞同,心想他们夫妻年少,一个屋里住着,多多相处,也许能处出感情来,她却不信苏锦鸿会是柳下惠,对女儿的相貌才情又有几分信心,因此上道:“娘早说了身子无碍,在娘家住着,若叫你公公婆婆得知过门不入,成何体统?快与鸿儿回去。”
凌妆自鼻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苏锦鸿根本没有必要做这个面子,自己不在,他还能独占大床好睡点罢,何必假惺惺来做恩爱夫妻。
苏锦鸿见凌妆一脸不情愿,略觉尴尬,讪笑道:“无事,近来局势紧张,你在家陪着岳母大人也好,外祖母那儿,我自会替你周圆。”
“这怎么成,还是接她回去吧。”连氏反对。
凌妆不予理会,站起身道:“屋子许久不住,都没了人气,丫鬟们还在归置,一个个大字识不得几个,怕是收拾好了书都没处寻,我且回房。”
连氏拿她无法,只对苏锦鸿赔笑。
苏锦鸿倒没什么:“我陪岳父和三舅看看铺子去。”说着也告辞。
凌妆盯着曾嬷嬷使了个眼色。
待他们离开,曾嬷嬷不免叹气:“唉,姑娘就是性子太要强了,什么事都端着主意,男人家哪个不爱温婉顺从的妻子?太太也该好好说说,免得与姑爷再生出嫌隙。”
曾嬷嬷不知苏锦鸿娶妻的真相,想姑娘已经嫁过一次,如今又攀得高门,自然希望她和和美美。
连氏心疼那基本要不回来的二十万两银子,又想起女儿的婚姻如此不顺,连连叹气。
却说凌妆回房,几个粗使丫鬟正在替她屋外更换冬季用的厚帘子,她心下有事,但不觉喜,令换好明间帘子就下去,不得进屋。
凌妆回房将羊皮上的地图和古怪文字描了一份收在荷包里,又去查看巨鹫,见它一直醒着,命丫鬟去厨房寻前几天买的肉,端了一大盆。
那鸟勉强挣扎挪动着身子,目光凶狠孤戾,像是随时都会扑上来啄瞎人眼,四个丫鬟尽皆不敢上前。
凌妆用大勺盛了肉递到鹫嘴前,笑盈盈道:“鹫兄想必饿了,快吃吧!”
那鹫却以一种警惕,甚至是不屑的目光盯了凌妆一眼,别开头去。
凌妆啼笑皆非,这死鸟被毒箭射中落到院子里,又隔了一夜,时间不短,京都大城,不太可能有它天然的食物,肚子必然是饿的,想不到还这么有骨气。
她也曾于书上看到说草原上的猎人熬鹰的时候,因鹰未驯化,经常将它们饿得半死,可那是牧人们以食物控制禽兽,想不到这扁毛畜生倒高了一级。
“鹫兄是担心肉有毒吗?”。凌妆索性在桌边坐下对着它,“你昨日受伤,替你疗伤的时候剪去了翅膀上一大片羽毛,短时间内大概是飞不远,你不吃东西就要饿死,饿死就见不到主人。而且昨日是我救的你,要害你用不着大费周章,吃了东西,你才能好得更快,才能早点回去!”
鹫听着她说话,似懂非懂,但妖异丑陋的脸明显转回来了一些。
凌妆略有得意,再聪明,它也不过是只鸟,心思到底有限,遂大着胆子起身顺了顺它背上的毛。
鹫突然双脚立起,吓了她一大跳。
但接着它就像只寻常的小鸡,低下头,不等人喂,将一大盘子的肉风卷残云啄个精光,末了还意犹未尽,一口叼了勺子上的肉仰脖子就吞入月复中。
凌妆微微一笑,取水来喂。
经此互动,巨鹫身上阴戾之气消散不少,再看凌妆的眼光就只剩懒洋洋,不复之前的凶狠。
果然是一只略通人性的灵禽。
凌妆干脆将原从它脚上取下的羊皮地图和装着字条的铜管当面系回它足上,边系边道:“昨天为了擦药取下来的,现在给你绑回去,估计是对你主人比较重要的东西,可别弄丢了。”
巨鹫似觉赧颜,竟感激地蹭了蹭凌妆的肩膀,状甚娇憨怪异,引得丫鬟们噗嗤而笑,也不那么害怕了。
正笑着,张氏进来,见了巨鹫,拿着帕子掩面一惊,很快也就收了意外的样子款款移步:“你娘交代我来看看,顺道叫工匠来替你收拾院子,阿眉是否挪到后头紫藤轩中住一两天?”
凌妆心想挪动这只大鸟未免兴师动众,见到的人多了麻烦也多,便婉拒:“舅母不用麻烦了,左右我住的日子短,院子中先叫几个婆子略作收拾,待我走了再弄罢。”
张氏并不是一个没主意的人,但比起寻常妇人,她算极豁达,且从来听凌妆的话比听连氏还多的,只着意问了巨鹫的事几句。
凌妆不瞒她,将自己的顾虑附耳与她说了。
张氏道:“我素不懂得大事,阿眉拿主意,我听着便是,下人的嘴,我会管好的。”
丫鬟打水上来,凌妆净手拭干,问张氏京都情况。
张氏道:“虽禁止城内外出入,宵禁时间也更长了,倒不至于罢市,近日你舅舅帮着你爹收购粮食呢,万一打起仗来,听说围城容易断粮,当兵的吃不上,哪还轮到百姓?”
凌妆略一思忖,嗔怪:“糊涂,京都与那些个边关重镇如何比得?爹难道不怕再被摁个囤积居奇的罪名?且真到京师乱起来,咱们谁能安稳守住家?有粮食的富户更容易招致暴民。”
“我也不懂啊!”张氏两手一摊,“如何就比不得了?饿肚皮的日子你不曾体会,不早做些准备,到时想买也买不到,外头可不止咱们一家在备粮。”
凌妆也不再与她强辩,念着那些古怪文字,有心往四夷馆去一趟,便问舅舅在哪,说要去药局看看。
张氏还道她如以往一样有事没事就爱往药铺钻,笑着说:“难道在王府闷坏了?你舅舅陪着你爹还有姑爷出去了,我叫人替你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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