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妆观上官攸颇有城府,不似一个很好相与的人,遂只在太子身侧侍酒,绝不说话,免得被他抓住小辫子说什么后宫干政。
上官攸呵呵一笑,也不隐瞒,直说道:“京城之中,禁军受天子节制,东宫的神策军和龙城卫听的也不是殿下的命令。城外虽然压着咱们的二十万大军,但群臣议论汹汹,除非代替了班军拱卫京畿,否则也非长久之计。”
容汐玦听他又提起帝党和太孑党的矛盾,不禁皱起眉来。
上官攸自然知道容汐玦的心思,目前还没有什么矛盾尖锐到可促使他与永绍帝翻脸的,便转了口风,“臣以为,殿下想肃清蛀虫,必须重新设立一个机构,只听命于东宫,并且能集侦查、缉捕、审案为一体。”
容汐玦知他既然提出来,肯定经过了深思熟虑,沉思片刻,问:“皇室有宗人府,审案已有大理寺和刑部,地方上有各级衙司,因何要另设衙门?”
“刑部和大理寺互相掣肘扯皮,一些案子沉积多年,地方上的案件也堆积如山……这些且不论,刑部和大理寺既主刑名,地方吏治败坏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恐怕官官相护,层层盘剥之事屡见不鲜,臣以为正该先从刑部和大理寺抓起。”
凌妆听得有理,心想上官攸毕竟还是打算干出点实事的,此人手无兵权,又头脑活络,休战时用来侦查审案再好也不过,只是要设这样独立于朝廷之外的机构。谈何容易?不是叫太子公然挑战皇帝的权威么?权利太大,根本有造反忤逆的嫌疑,她竟不知该帮着上官攸劝说还是制止。唯有更加缄默。
容汐玦本就听进去了,只是顾虑要设立这样一个凌驾于百官,甚至于独立于父皇权威之外的侦查机构会困难重重。
凌妆虽不言语,却靠太子更近了一些。
容汐玦沉默着拍了拍她的手。
上官攸瞧他们无意间也流露情真意切,流水高山的味道,心生羡慕,不禁又怀念起早亡的妻子来。
朱窗罗绮。妻的脸已渐渐模糊,越是去想越觉朦胧……
如今剩下的,唯有难解的惆怅和永远无法偿还的歉意而已。
他低低一叹。似乎真的该图成家立业了,上官家只剩自己一个,还能叫祖宗绝了嗣不成?
听到轻轻的叩桌声,上官攸才抽回神魂。拱手告了声罪。接着道:“臣以为,可抽调城外驻军中的精英五千人组成仪鸾卫,设内外诏狱,内狱审谋乱,外狱审贪官,仪鸾卫不妨于京中排查,哪个贪名最大,就拿哪个开刀。如此既可得银子,又可肃清朝政。叫百姓拍手称快,何乐而不为?”
容汐玦半低着头并没有表态,却听到窗外轻微的剥啄声,沉声道:“朱邪塞音!”
消不得片刻,朱邪塞音进来抱拳跪在地上,沙陀人古铜色的脸憋成了紫酱色。
“涵章殿说话,也是你随意听得的?”
容汐玦虽没有声色俱厉,朱邪塞音已露出惶恐之色,“殿下恕罪,属下并非有意要听,而是……而是恰巧经过窗外……”
上官攸周圆道:“臣与朱邪统领商议过殿下遇刺之事,曾提到过仪鸾卫,朱邪统领恐是关心这个,才……”
容汐玦淡淡扫了他一眼。
上官攸赶紧收了声,这位殿下最恨狡辩,听了还不如老实说听了,今儿朱邪塞音撞的什么邪?
不料朱邪塞音却抬头朗声道:“属下以为上官先生说的是,咱们打仗还讲究派斥候侦骑……那日广宁卫把手的朱衣坊出入口,凌家的厨房外只有一条死胡同,那卖马女乃酒的人不可能插翅而飞,定是在左近人家藏了身。广宁卫人数不足,职权上也无法查案,若是有这样一队特别授命的卫士,就可派上几拨****潜伏在左近人家窃听,不愁找不出蛛丝马迹!”
闻言凌妆大大一凛。
左近的人家?凌府前后都是大街,东邻是故丹郡主府,已是荒芜无人,西墙是阮岳府上,若排除刺客主动进入藏身,最有嫌疑的岂不是阮岳?
她那里思量怎能避开朱邪塞音查阮岳,不能任由他胡为,否则阮岳母子等若有不堪的话传出来,自己如何且不论,叫太子颜面何存?
上官攸见太子看都不看朱邪塞音,由他跪着,忙长身而起拜在朱邪身边,“殿下一直命臣出仕,臣今向殿下请命,愿掌新衙,只求听命于殿下一人。”
上官攸的主意,凌妆还是赞成的,除了城外二十万大军,听起来东宫对整个京城的掌握实在薄弱了一些,若大军有一日调离,京中定要布防,有个这样的侦查机构,也便于收集各路消息。
容汐玦却道:“听命于我一人?这又不是在军中,若你能掌百官生死荣辱,父皇岂不成了傀儡,他能答应么?只恐你想得过于简单了。”
上官攸一滞,其实不是他想得太简单,只是各人的立场不同,皇太子麾下,哪个不宁愿他造反坐了皇位?无奈太子不答应,这话就不好挑明来说,他绞尽脑汁,婉转道:“殿下仁慈,但自古来皇室里有多少父子反目,为太子而被害者又有凡几?为了天下苍生,三军将士,子孙后世,殿下即使没有不臣之心,也万不可束手不防,还请殿下三思!”
说着磕下头去。
朱邪塞音认真听了,当即拜倒在地道:“殿下,上官先生所说,正是属下等肺腑所想。”
上官攸所说的古来太子被害之事,容汐玦倒是不惧,但此议于国于民于西征军都是大大有益,他胸中反复衡量,即使父皇一时怪罪,只要自己秉持本心,并非忤逆篡位,最后朝野政治一清,谅来父皇也会理解。
何况上官攸提到子孙后世,叫他心中柔肠一转,也顾念到东宫如今非自己一人,将来再有孩儿,也该护他们百无一失……
上官攸和朱邪塞音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子的神情,一个面色青白,一个额头冒汗,俱是十分紧张。
半晌,容汐玦终于点头道:“也罢了,即使不为东宫,也该为将士们考虑。”
上官攸大喜,“请殿下为新衙门赐名。”
朱邪塞音虽然被冷落,目中也浮起了兴奋。
“就叫军知院,督院从一品文官,下设几等武官品级,上官先生拟好,明日早朝决议。”
上官攸喜极而拜。(未完待续。)
PS:感谢夜夜yy、桃子妖妖、秋颜色、爱走青云路等亲。再特别强调下,有关阮岳的剧情改成了有冲突没得逞,看到后头的剧情可别说我写错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