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内侍上前张了沙漏一眼,笑道:“长公主今儿起早了,这会儿只快到辰时,未为晚也。”
灵璧长公主朝那内侍莞尔一笑。
她刚嫁一年夫君即死,这内侍器宇挺拔,五官出众,终日贴身侍奉,外头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也不知真假,但他们主仆说话口气不同倒是瞒不住人的。
诸人偷偷看了那内侍几眼,多不过替灵璧公主惋惜的。
长公主如今也不到三十,正是青春华年,托付在一个太监身上,实不如改嫁来得体面。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公主离了这太监就活不下去一般,兄弟们你方登台我下场的把戏她完全不在乎,倒也活得滋润,该怎么过,谁又说得清呢?
夏宝笙坐不住,正想借着寻哪家姐妹说话偷偷溜出去,却听内侍来报说靖国太夫人和夫人到了。
忠王妃略显诧异,很快又恢复了如常面色,吩咐世子妃出迎。
南昌大长公主霍然立了起来,薄怒道:“七嫂怎会请了她们家来?我且走了。”
忠王妃站起来拉住公主的手道:“六妹,谁亲谁疏还用七嫂分说么?”又压低声音道,“我并没有下帖子到靖国公府啊,可是人来了也不能拒之门外……”
说着回身看了眼两位庶妃妯娌。
那两位庶妃赶紧上来一左一右拉着南昌大长公主,九庶妃道:“六姐姐,不如咱们一起逛园子去。七嫂请了浮生楼那对儿享誉京都的评话名角儿,咱们先唤过来单为六姐说唱一段解解闷……”
湘王妃接道:“有好评话听?罢了,咱们都去。这儿留与七嫂待客。”
皇室的一干妯娌,包括灵璧长公主及她们带来的郡主媳妇们也都说一起去。
南昌大长公主这才露出了笑容,嗔道:“一会七嫂可别说我扫了兴。”
忠王妃笑道:“哪能呢?得六妹妹一笑,我这岁数都能多添几年,快去罢,叫你们早些过来本就是玩的,这等尊贵人儿坐着替我一块迎客。却不要吓着有些客人去?”
众文官的夫人们听说王妃公主们都去园子里听评话,也纷纷说去,承恩公夫人王氏也只便随喜。
等董氏和儿媳靖国夫人等进来。饶过御笔金字围屏,只见到花厅上寥寥几位官家夫人伴在忠王妃身边起来相迎。
董氏后头跟着吏部右侍郎阮岳的母亲。
忠王妃有些诧异地盯了阮老郡君一眼,请董氏与靖国夫人南床上坐。
阮老太给忠王妃见过礼,忠王妃微微带笑看着她问:“怎么阮老封君与靖国太夫人一同来了?”
阮老太笑道:“太夫人同老身一样喜欢打马吊。这不。过了初一都在一块儿,可不就借了光,坐了他们府上更宽敞的马车过来了。”
董氏道:“若非阮郡君提起,我竟不知王妃今日做寿,是不是来早了?”
除了做姑娘的时候,董氏一直在边塞生活,到了金陵,方发觉这里的贵妇打扮入时。真真是贵气逼人。她在东宫受了气,近日又蒙阮郡君每日里上门刻意奉承。要拉她亲近皇室其他贵人,董氏知道太子素不是个会弑父篡位的主儿,永绍帝在皇位上只怕有得坐,故而便动了意,与阮氏一同过府。
且不说阮老太如何拉拢靖国太夫人与皇室宗亲。
夏宝笙与一众贵人走至花园,便拉着忠王府的安陆郡主落后于众人。
安陆郡主年方十三,王妃嫡出,天真烂漫,对夏宝笙一直亲近佩服,见她拉着自己,嘻嘻笑着挥退从人:“笙姐姐神神秘秘的,莫非是得了太子要来的信儿?”
夏宝笙脸一白,又不好说自己其实完全不知太子行踪,只笑道:“小丫头别耍嘴皮子,姐姐另有事求你。”
安陆郡主有些奇怪,忽闪着雏菊般的大眼睛瞪着她:“笙表姐求我?快说什么事儿。”
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的表亲,不过承恩公府还是侯府的时候,就十分得圣宠,如今人家不仅是县主,还是皇后嫡亲的侄女,父母都交代要加倍亲热,安陆郡主年纪小,心思单纯,对她确是真心款待。
夏宝笙附耳说了一通。
安陆郡主咬着唇分明为难:“放他们进来倒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安排屋子见面,还不能叫人发现,今儿可有些难了,万一被父皇知道我召见外男,不知要如何责罚……”
夏宝笙嘟起嘴摇着她的手娇声喊着:“十一妹,你素是最好的了!”
安陆郡主被她缠不过,道:“不如找我四哥帮忙。”
忠王四子容毓邠思慕夏宝笙,在姐妹里头并不是什么秘密。
自帝后定她为太子妃以来,以往那些爱慕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夏宝笙心里未免郁闷,这容毓邠地位算是最高,扯在身边做个备用倒是最好不过,而且安陆郡主的顾虑也对,别没挖出凌氏的辛秘,倒叫人看见她私会外男,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此想着,夏宝笙略带娇羞地点了点头。
安陆郡主瞧她神色,未免奇怪。小丫头本是依着以往的习惯打趣那么一说,说出口就后悔了,心想笙姐姐到底是太子妃的人选,扯上四哥对谁都不好,谁知露出这光景,莫非她心里头居然有哥哥不成?
也是安陆少不更事,任谁家懂事的姑娘都不会淌这浑水,她私下里看了些禁书,却生出了同情之心,真就打发侍女去请四哥。
容毓邠在前头替父王哥哥们待客,侍女到的时候,画堂上人头济济,正逢靖国公陆蒙恩被吏部侍郎拉了来,众人都在惊奇。
忠王对十弟已是死心塌地,受了嘱咐要拉拢陆蒙恩,一早让儿子们使出浑身解数。
这些个亲王之子是天底下最顶尖的富贵闲人,拿手好戏就是吃喝玩乐,说起来一套一套天花乱坠,勾得陆蒙恩心里痒痒,面上还要装作老到。
忠王世子容毓陦正邀请他参加上巳节的妙会,“祓禊后,咱们大家到曲水亭去办个“曲水流觞”,恰称这条溪的好名字,今年可要把秦淮七仙子都请全了,谁有这个本事?”
这段日子松懈下来,陆蒙恩正被秦淮名妓韩娇意迷得七荤八素,想起她那柔若无骨的身段,已先醉了几分,嘴上却道:“金陵的妓子们矫情得很,撩拨完爷们,又不肯侍寝,那有什么意思?”
众王子公子们哈哈大笑。
陆蒙恩以为他们取笑,有些老羞成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