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老太爷年轻的时候是个穷秀才,入赘邱家之后,一直考到成了个白头翁,还只是个秀才,方死了科举入仕之心。
这事凌妆也心知肚明,看着白发苍苍的外祖父,便有些不忍,尤其二舅连呈显,也是喜滋滋一团,不住拿眼觑着她,那眼神里满是哀告求恳,
素日里亲近惯了,凌妆怎么会瞧不出来,义理和亲情之间却是为了难,暂且不提此事,招呼大家喝酒,又问父亲病体。
连氏道:“只是要躺着好好将养,别的倒是没有甚么大碍。”
卢维秀待宫娥斟满酒,将寻思好的话提了出来:“圣旨里头说,将姐姐隔壁的府邸赐给岳父,听说原是郡主府邸,自然是不错的,按着姐夫府上的风格,该有七进,草民一家人口简单,入京前杭州那头就安顿好了,日后就住在临安伯府侍奉岳父岳母,添个热闹。”
连老太爷没有反对,邱老太更喜小女儿住在一起,笑眯眯模了模卢佳航的头。
坐在卢维秀下首的连韬忽走至殿心跪下道:“太子妃娘娘,小臣有话要奏。”
这个表弟出了名的端方,凌妆平日看重几分,道:“家人团聚,韬弟依旧叫姐姐就行,为何行此大礼?”
连韬依言起身拱手道:“大姐姐,弟进学国子监后,多蒙苏老先生看顾,实不忍见他身陷囹圄,苏府的园子,是他最后的产业。苏大哥走错了路,终不关苏先生的事,还望大姐姐能念先生无辜。周圆一二。”
人家欺到头上,凌妆自是奋起反击,但平日里待人却宽容,如此夺了苏家产业,本就于心不忍,见连韬恩怨分明,欣慰地点了点头。
那未曾谋面的便宜公公苏益臧。一直安安分分在国子监任教,在沘阳王府住的那段日子,也曾听孙太妃等提起。都是实在本分孝顺的话。据说郡主过世这几年,他依然保持着五日一探孙太妃的习惯,除了苏锦鸿的事,他自己从不要沘阳王府帮忙。
苏锦鸿娶亲。他遵照亡妻遗愿不加干涉。显然是被利欲熏心的儿子玩弄于股掌之上。从前连韬回来,也会说起苏司业在国子监内唤他一起用膳,苏司业嘱托某教授关照他,可见苏益臧真心把凌家当亲家看待,未有门户之见。
张氏见凌妆意动,上前拉着连韬摁回席位,嗔怪儿子:“苏锦鸿犯的可是谋逆大罪,轮得到你帮苏家说话?”
连韬一直不知苏锦鸿娶大姐姐的真相。对他印象极好,不由委屈:“当日被阮家所逼。可是苏哥哥仗义替咱们解的围……”
张氏扬起手,作势要一个巴掌扇下去。
连呈显咳嗽一声:“别丢人现眼了,你当这里是哪里?娘娘纵上几分,别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张氏只有这个独苗,本也舍不得真打,剜了丈夫一眼,退回女眷位置。
卢维秀见二郎舅一家闹完了,忙道:“小孩子家家,不知轻重,娘娘千万别当真。”
凌妆看他一眼,心中自有分寸。
卢维秀又命长子次子出来向她见礼。
其长子卢跃航,虚岁十二,当初是个早产儿,先天不足,身子一直十分虚弱,次子卢文航,九岁,长得与卢佳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虎头虎脑,瞧着颇为机灵有趣。
凌妆勉励了几句,另赐了见面礼。
卢维秀道:“还不谢过大姐姐,你们瞧韬表哥在国子监读书多出息?将来出来就能做官,况且他现在已有了官身俸禄,那可都是借太子姐夫的光,赶紧磕几个头,咱们也沾沾光。”
小孩子家家其实最听不得这种话,当下卢跃航和卢文航一脸羞愧地偷窥连韬表哥的脸色。
连韬本就忌讳人家说他靠裙带关系,卢维秀是长辈,他驳斥不得,气得脸色青紫。
凌云与连韬最好,他是太子妃唯一同父同母的弟弟,身份超然,当下不管不顾道:“姨父这话可说岔了,韬哥哥六艺的考试,在同年里头名列前茅,那可是实打实的真本事,给咱们罗山伯府争了光的。”
卢维秀不敢跟他强项,笑道:“好好,争光好,跃航、文航也努力给罗山伯府、临安伯府争光。”
他就怕老岳父的临安伯跑了,时刻提起。
连氏也爱外甥,她为人简单,想不出别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只道:“不用急着进国子监,阿荀还未去呢,过完年咱们府里备了礼,准备去请致使的翰林学士李梅龄到家里做先生,刚好家学里只有老新安伯府的几个晚辈要过来,加上跃航、文航、畴儿、畅儿,正正好。”
卢维秀一听翰林学士也乐了:“大姐说的是翰林?那可都是进士出身的罢?愿意到家学里头做先生?”
连氏不以为意:“进士出身又如何?外放做县令听说一年最多也是几十两银子,咱们府上封个几百两不成问题,自然愿意来的。”
卢维秀倒还罢了,方才连氏说的另几个孩子是连呈陟之子,连呈陟老实,听了进士老爷给儿子们做先生,变了脸色:“几百两银子?大姐,我可出不起,畴儿他们还是学做点心便了。”
陈氏恨恨盯了丈夫一眼,对连氏道:“大姐别介意,他生就穷命,怪不得他。”
邱老太十分介意别人说他刻薄庶子,听见大媳妇这么说话,“啪”地搁下筷子不吃了。
陈氏吓了一跳,想辩解又无从辩起,只好低头不吭声。
这堆亲戚隔着远了不来,惹母亲思念,如今来了,却也叫人颇为头疼,凌妆不想过于纵容,端肃了脸色道:“请先生之事母亲看着办,至于今日皇上下旨封的临安伯与府邸之事,待我与太子殿下商议过后,再行定夺。”
卢维秀和连娟见她寒了脸,不敢再造次,待散席命人将娘家亲眷送了出去,凌妆便着人宣徐氏母女。
徐氏与苏幂当初分到东宫尚功局张司制底下做事,被人修理一番,每日里起早贪黑替广宁卫制作衣裳鞋袜,往日里的矫情懒惰,统统不见。
广宁卫人多,后头军知院又招纳五千檀石槐军为仪鸾卫,赶制的衣物更多,宫人们做得昏头涨脑,尤其徐氏,毕竟不年轻了,熬了一个月,痰中见血也不敢声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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