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论梁王还是宜静公主,都没有必死的罪过,以凌妆的性子,是狠不下心来斩草除根的,暂时只能拔去他们的反骨,慢慢磨圆了。
时已近午,魏进见皇后心绪不佳,也不敢问传膳的事。
假寐了一刻,门上即报说:“凤藻望春的仪太嫔来了。”
凌妆坐起来端起桌上的凉茶泯上一口,已听到脚步声动,对着门上道:“仪太嫔可就急成这样。”
早一个月,她就给了嵇画楼无朝事可直入见的恩旨,此时嵇画楼一阵风似地进来,脚步轻快,一身白绫对襟薄罗褂,鹅黄杭绢点翠缕金裙,头上白绉纱堆的滴露牡丹边垂下长约半尺的四缕米珠步摇,随着行动,摇曳生姿,将一身素雅的出行装束穿出了骨子里的妩媚。
“我这不是念着皇后么?”嵇画楼粉面桃腮,娇嗔中透出几分少女之气,打量着凌妆,她刚在纠结用什么词才形容得出来,凌妆已打趣道:“莫非咱们祖孙两代还要在此互夸一通么?”
“祖孙!”嵇画楼差点失去仪态,横了她一眼道,“你就挖苦我老了罢。”
“岂敢岂敢。咱们的画楼姑娘青春着哪。”
在宫里,凌妆觉得最舒服的人便属这群位分不高的顺祚遗妃了,每次与她们相处,她才能感受到轻松快乐。
这里两人打趣,外头的图利乌斯已经策划好了行程,想到晚上与意中人一起过节。唇角含笑,向往不已。
朱邪塞音后半夜没睡,此时黑着脸走至他面前。“这姓嵇的女人不知怎么回事,不知微服危险么?三天两头往皇后宫里跑,净出些瞎折腾的主意。说好了申时过半出宫,你可别自作主张,我去歇一晌。”
“去吧去吧,有我呢。”图利乌斯恨不得把值白班的赵兴农也轰走。
赵兴农等朱邪塞因走没了影,才道:“你是怎么回事?一个七夕兴奋个什么劲?京城勋贵里那套琴棋书画你懂?听说都是比那些玩意。咱们不是文人。也不是女人,这节不干我们的事。”
“棋道白日就比了,晚间有比剑。”图利乌斯冲他眨眼。“兴农大哥就不想找门好亲成家?”
“成什么家!我这条命卖给陛下了。”想了想,赵兴农瞪着他,“你小子不会是想去做什么王府的仪宾,公侯府邸招赘的女婿吧?我告诉你。你可别去攀那个龙。附那个凤!没的折了咱们广宁卫的气节。我要娶妻,也就娶个下崽子的,啥身份都不要。”
“谁要那些贵女!”图利乌斯分辨一句,想起嵇画楼的娘家也是开国鲜卑八大功臣之家,实打实的贵族,后头就没声了。
嵇画楼陪着凌妆喝了几口茶,便有些心神不属。
凌妆还道她入宫久了,思念家中亲人。“时辰还早,太嫔上次省亲是什么时候?”
“小小仪嫔。哪里还能够省亲。”
“你家是个什么境况?山东布政使嵇清歌、太仆寺卿嵇叔童是你族人么?”
嵇画楼答道:“太仆寺卿是我家五伯,山东布政使嵇清歌正是我的大哥。”
“哦,原来是荣禄大夫、右柱国,成国公嵇稳之后。”凌妆细细一想,将近二百年,开国八大鲜卑勋贵与二十一功臣府九成尽已失爵,鲜卑贵族还好些,后代又能起复为官,汉臣们却都要靠科举进仕了。
“蒙皇后体恤垂问,我虽出身嵇家,但我母早逝,继母待我等寡恩之至,故此我哥哥向来只请放外任,前几年父亲也过世了,娘家里头相好的姐妹又嫁在各方,到如今亦没有回去的念头,不过是梦魂里去了,还像是小时候的光景……”
说得几句,凌妆看左右无事,道:“罢了罢了,我看太嫔坐不住,这金陵的风土人情,我也不曾好好领略,不如走罢。”
因是微服,两人乘了十分低调的油壁车出了西门,直向月老庙一带去。
嵇画楼心绪激动,不时揭开点帘子看看外头。
图利乌斯高头大马护卫在侧,与她交换一个笑容,她就甜得似吃了蜜糖。
凌妆靠在车壁上,觉得有些颠簸,并不舒适,斜她一眼道:“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嵇画楼匆忙掩饰,“哦……没有,我是看外头几乎见不到一个女子,想着多亏攀上了皇后,才能有幸参与盛事,高兴……高兴呢。”
凌妆一听,也揭开帘子瞧几眼,果然满大街的村夫走卒,几乎不见女子,偶然掠过一个,也是徐娘半老当垆而立的店铺老板娘之类,不过倒是有许多青缎小轿、竹花骨丝轿,各种马车往同一个方向去。
她转了转眼珠,“哦,女子也多了去,只是与咱们一般,不是在车里就是在轿子里呢。”
嵇仪嫔再一看,果然如此,方才注意力全在情郎身上了,哪里真注意到风土人情。
马车大约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车子似行走在细沙之上,越发缓慢,外头人声逐渐鼎沸,日气也越发盛了起来,车内便有些闷热。
亲自驾车的御马监掌印太监蔡愈放缓了车速,压着嗓子朝车里道:“主子身上可觉困乏?前头有片林子,好像人都往里钻,小贩们都在里头摆着摊子,您要不要下来歇会凉?”
凌妆打开帘子看了两眼,见前头林外车马嗔咽,道路壅塞,显然马车走不过去了,前头是挨挨挤挤的许多行人,女子们到了这里纷纷下车下轿,有些明显是官宦人家主母带着晚辈,大家闺秀戴个面纱,由丫环打着五颜六色的西湖伞遮阳,小家碧玉则就披件衣服在头上,或戴个竹编的斗笠,皆往林荫中去。
蔡愈停了车,后头两辆马车中随侍而来的卢夫人、姚玉莲、杨淑秀、邓秀香和晚珠儿五人依次下车。
四个宫娥一脸兴奋,奔到油壁车旁,邓秀香打帘子,晚珠儿搬踩凳,姚、杨二女伸手相扶,凌妆回头一笑,替嵇画楼挂上了面纱,自己也绾上了。
图利乌斯其实早就带广宁卫踏过地形,下了马指着林荫小道:“从这里进去百十步就是月老庙,依着小山而建,庙里庙外也有些景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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