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坐在凌妆身边,解释道:“薛辰禹名动天下,叶选在京都棋友中原排名第一,定是多次败在他手,这番急着要招回家,免得肥水流入外人田了。”
嵇仪嫔道:“叶侍郎老谋深算,想来也不会贸然出手,律王兼任礼部,叶选是他的左膀右臂,薛辰禹在京中既然做寓于律王府,可见两人之间的渊源了。”
那叶老儿亲自抱着一个大匣子,步履矫健地踏入了摘星楼。
不一会儿,激动的叶老头出现在薛辰禹身边,双手递上怀里的物什,捋须道:“此是老儿珍藏了多年的白瑶玄玉棋,当世唯有薛郎配得起,不论你愿不愿意结亲,都赠与你了。”
薛辰禹听得白瑶玄玉棋,已经满面放光,跪下双手接过奉至头顶,拜谢不绝。
叶选拉起他,怎么看怎么满意,一张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老菊花……摘星楼中的乐师奏响了燕乐《永世乐》,欢畅明快,楼下鞭炮齐飞,热闹欢快的氛围达到了顶点。
“又成就了一段姻缘。”嵇仪嫔轻轻喟叹,目中倒映着璀璨灯火,神色痴痴,不可方物。
凌妆忽觉她这样儿,守在上林真真可惜了。
只是这念头稍纵即逝,书画的名次终于邸定,姚九下了楼顶,在四楼被一群人围在当中,高声唱了出来:
“《拜月图》第一,画院待诏蒋海平《鹊桥图》第二,长洲诗画圣手陈同陈先生幼子陈本性《神牛飞天图》第三……有没有赠彩头的公卿之家?”
四周嘁嘁喳喳议论声不绝。底下此起彼伏有人喊着:“《拜月图》是谁做的,怎么不报?桃花姚九看花了眼忘记了么?”
嘻嘻哈哈的笑声一波一波响起。
姚九走上平台,正对紫薇楼。双手压了一压,哈哈大笑道:“拜月图的作者不肯现身,诸位就当鄙人所做,有没有给我赠彩头的……”
话音未落,只见各种包了手绢的物什雨点般飞上楼头,有好几块差点砸中姚九。
姚九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往诸生身后躲。
楼下广场上笑声更大了。甚至还时不时伴着女子的尖叫声。
凌妆不免咋舌:“金陵的女子,当真叫我刮目相看!”
卢氏笑道:“仅此一夜,仅此一夜。”
喧闹了一阵。忽听得一座楼上响锣。
图利乌斯定睛一看,忍不住惊讶道:“是凤翔楼。”
凤翔楼今夜可是被卫国公府包下了,凌妆禁不住站了起来,担心母亲不知轻重。竟给程霭那等人送彩头。
只听凤翔楼上有人高喊道:“临安伯府。赠送彩头与拜月图姚九公子!”
凌妆面上一赤。
姚九已窜出来双手连摇,高喊道:“拜月图不是我画的,方才是玩笑!玩笑!临安伯府这彩头,是送给真正画拜月图的人罢?”
凤翔楼上一时无声。
凌妆已猜测到大约是陈氏母女看上了姚纪修,恼得想顿足。
这姚九花名在外,别看长得一副好皮囊,她却是看不上的,可眼下的情形。那姚九肯定也不愿意做临安伯府的女婿,拒绝收彩头。临安伯府糗就出大了。”
再怎么说也是至亲,临安伯府出丑,兼打她这个皇后的面子。可是瞧那姚九的模样,拒绝是拒定了,若知道真正的拜月图作者还有个周全,可谁知那是个什么人,人家又会不会再次扫临安伯府的面子?
凤翔楼沉寂了片刻,又有人出来交代:“既不是姚九公子做的,我家老夫人说这彩头可暂时不送的,请问作画提字的究竟是谁?”
凌妆好容易松了口气,心里未免也带了几分好奇侧耳去听。
临安伯老夫人就是外祖母邱氏,古稀的年纪,借她的名头,便是办事糊涂些,也还说得过去,看来母亲身边,近来大约也有那么一两个知事的仆妇了。
正好凤翔楼上问的话是大家共同的疑问,广场上不免鼓噪起来,一波接一波的呼声几乎要掀翻摘星楼。
嵇仪嫔转向卢氏:“今夜京城最有头有脸的人家全都来了,谁还如此装神弄鬼?什么了不得的身份需要遮掩?”
卢氏细长的眉稍稍一纠结,面上忽地浮起一抹了然的笑容,指着对面的高楼道:“当世才子,他称第二,只怕无人敢称第一了。”
广场上的欢呼达到了空前的高峰,各人的耳膜都被震得嗡嗡响,却见摘星楼七层轩窗前出现一个璧人,令灯火失色,明月无光,随意招了招手,万千人潮水褪去般静了下来。
不是律王是谁?
凌妆倒料不到他会如此现身,朝另外的楼看去,只见多家女眷已挤上朝着摘星楼的平台,底下彩棚前更是筷子也插不下去的密度,民间更有许多女子咬着手帕,或挥舞着手绢,间或一阵骚动,有人喊道:“晕过去了……快让让……快……”
而楼头的律王着一袭淡青色蝉翼纱袍,广袖飘飞,似欲乘风归去,其容色赛过传说中的司春之神青帝,漆黑的眉眼一低,有俯视众生的无上风华。
凌妆看得一怔,此刻的律王,与平日那个羞花闭月,比女子还美的律王,竟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但见他朝着她们坐的方向轻浅一笑,缓声道:“拜月图乃本王戏作,临安伯府的老夫人,还要将彩头赠与本王么?”
他的眉目一转间,似乎将一切看在眼底。
底下又骚动起来,却是压抑着的声音,底下百姓俱仰着头,像是恐惊了天上人。
律王这么大方一问一讨,便是临安伯府仍将彩头送出,含义也尽不相同了。
凌妆一时猜不出他为何要现身替临安伯府解围,只听凤翔楼头欢声一片,绣帘开,女眷们不避嫌,全都涌上了楼头的平台。
幸得当中的是一头银白的临安伯夫人邱氏,连氏搀扶着老夫人笑意满脸向高处的律王道:“王爷若不嫌弃,就由卫国公府给您添个彩头如何?”
律王哂笑若凝,漂亮微扬的凤眸徐徐一转道:“却之不恭。”
他的声音格外好听,清质悠悠,余韵缠绵,中者如醉,每次一开口,底下就骚乱一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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