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通位高权重,就是皇后也只呼他刘爱卿,燕国公,方才律王直呼他姓名,他没有半点不虞之色,说话间反而自称臣……
臣?!
虽然在皇后面前,但刘通可不是对着皇后说话。
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跃然纸上,凌妆冷冷看着,心里早已笃定。
就是迟钝如阿史那必力,也感觉出了不寻常。
“三,尔等与上皇之间的恩怨,不消小王细说,上皇复位还是严王上位,对尔等应该都是噩耗,有些事,不如趁早挑明了,咱们君臣同心,方是道理。”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竟将西军里原本的一些牙将参将都说得心意浮动。
这些参将牙将功劳大些的,封了伯爵,低些的成了某某将军,参领之类,跟随容汐玦打进京,心里自然是敬佩忠诚的,但是架不住京城的花花世界,富贵逼人,一伙儿都娶妻纳妾,有了家室,比不得从前打光棍的时候。凤和帝离京数月,海上风云莫测,该找回来的也早该找回来了,别说这十几日,上个月就有飞鸽传信进京说寻到人了。只是太虚弱,略做调理才送入了京城。
大家自然明白他们的说辞也非今日才到达宫中,只怕皇后和上官先生等都是故意瞒着大家,要找也早就找过了。
不效忠新君,辛辛苦苦赚到手的富贵就全泡了汤……
凌妆自然看得出几员将领的松动,心下生恼,面露讥色,道:“律王爷莫非隐忍了太久,一朝显山露水起来,竟叫我吃惊,难道你就认准了陛下回不来么?”
这也是当前最大的一个悬念和变数,阿史那必力等皆眼眶微红地瞪着律王,指不定他一个回答不好,就要打了起来。
律王面色依旧平静,斜睨着她,带出一两分错愕:“皇上归来,自是大喜,便是臣暂且摄国,诸事也当与皇后多多商议,待皇上回来,臣自当归政,做个‘让皇帝’,岂不是千古美谈?”
“律王爷当真是不避嫌。”萧瑾冷冷出声,“就不怕陛下指日归来,过早露了狐狸尾巴?”
律王拂袖而起,低眸淡淡扫了他一眼,再徐徐看向众人:“我为的是国祚安稳,没有什么可隐晦的,自先帝殡天,皇位更迭,若没有一个压得住的君王,只怕天下将要大乱,皆时再来后悔,那可就晚了。”
说着他向凌妆浅施一礼,飘然而去。
座上的人表情各异。
萧瑾忍不住出言讽刺道:“燕国公还不追随新主子去!”
不想刘通傲然起身,果真向凌妆道:“臣告退。”
居然再不问如何搜寻凤和帝,说走就走。
萧瑾抓着椅子两边的扶手没有发作,阿史那必力却跳了起来,还亏得李兴仙眼疾手快,硬生生将他拦住了,否则大概便是一场恶斗。
阿史那必力怒道:“拦着我作甚?这等背主求荣的东西,不若一拳打死干净!”
“你一拳打得死他么?”李兴仙责问。
用了凌妆的续骨散和锻骨丹,虽是骨折,李兴仙八月底也就好了,只说是从海边回京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单算日子,也没人怀疑他就是那日传灯大会上与律王对了一掌的人。
阿史那必力瞠目:“你们难道就不帮着我?”
李兴仙啼笑皆非:“这样你就要打死他?不怕刘度带兵杀回来?不怕蒙古各部群起叛乱?”
“怕个什么?只要皇后娘娘允许……”阿史那必力恨恨说了两句,也觉不可能就此打死刘通,废然跌坐到椅子上,喃喃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要亲自去寻的,陛下与我有再生之恩,不寻到他,我就不回来了。”
“你这是跟谁闹呢?”上官攸烦躁,“时局已如此不稳,你与萧瑾保障着京城安危,哪里说走就能走的?”
阿史那必力还待再说,凌妆忽幽幽地道:“那刘通,确可杀得。”
几人俱是惊讶,几员参将牙将也是心中一凛。
又听她道:“只是他敢公然决裂,想必已胸有成算,非是想杀就杀得了。”
上官攸瞟了陆蒙恩一眼,暗暗向凌妆使眼色。
陆蒙恩却是低着头,一副甚为苦恼的模样。
凌妆望着满室的尊崇富贵之象,心里只有苦笑。
郎君他可知道,这一去无消息,底下人很快就要成一盘散沙了?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果不其然!
这些个骄兵悍将,没有捏得住他们生死的本事,自己一个女人根本是控制不住的,全凭本心而已。
她本就不喜烦琐,这天下大事,件件都是麻烦至极的事,没了他,她根本也不想过这种日子。
也许茅庐小舍终其一生而已。
可是到了这个地位,再想过隐居生活竟成了一种奢望……
上官攸咳嗽重重咳嗽一声,凌妆收回飞散的思绪。
她惊觉自己想得太远,方才说了刘通的话,陆蒙恩倒也并无什么表示,其余人也皆是沉默,看来还不可议得,遂道:“刘通之事,或是我过虑了,他劳苦功高,本不应轻言废杀,想是皇上失踪之事,对其打击甚大,以至行事乖戾。”
上官攸等人都不想在陆蒙恩面前开口,陆蒙恩闻言倒是说:“皇后确实不应该说要杀刘通的话,他岂是你杀得了的!传到他耳朵里,不反也反了!”
阿史那必力哼道:“我认为皇后娘娘说得就不错,他明摆着想扶立律王,头先还拿召诸王进京当什么幌子?”
“行!你去杀,恕不奉陪。”陆蒙恩也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站起身来,朝凌妆匆匆一点头,竟大踏步去了。
阿史那必力大怒,待要上去拦,萧瑾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凌妆苦笑,示意阿史那必力坐下,“我心中并无太大的悲恸之感,皇上必定安好,海上洋流不定,若非漂回我大殷的海岸,搜寻也是渺茫,我们撑得多久是多久,他会回来的。”
沘阳王亦点头道:“正是这个理,陛下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律王再想上位,也借着陛下失踪的由头,若我等能够坚持到陛下归来,众臣的态度自然又不一样。”
在座的都以此话为然。
但,把希望全押在容汐玦是否归来上头,实属被动,沘阳王等便又商议如何加强京城内外的巡查,又如何颁诏安定百姓等等。
他们所议,都是实打实的问题,考虑得也比较周详,凌妆听了一会,已觉耳边嗡嗡,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
因为与容汐玦一同失踪的,还有父亲。
与一国之君相比,凌东城已轻若鸿毛,谁都没有特别在意他是不是失踪。唯在凌妆心里,两人都是至亲,再难受也只有默默承受罢了。
宫门上内侍沉声禀奏:“皇后娘娘,卫国夫人携子凌云求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