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女儿生得真是好。”太皇太后倒是毫无顾忌的继续看着她,“哀家愿皇贵妃以后吉祥如意,早日为大魏延绵子嗣。”
她的眼角瞟到李恒淡淡一笑,眉宇间有了不耐烦。
于是她也装出一副高兴样,谢过太皇太后,心安理得的伸手了。谁知快到手中时,太皇太后手一抖,那镯子就掉在了她脚边,“啪”的一声摔成了碎片。
“皇贵妃别笑哀家,老了,没用了。”太皇太后很沮丧。
太皇太后又赏了很多珠宝首饰作为补偿。她又谢了一次恩。
“皇贵妃的性子真好,怪不得人人喜欢。”太皇太后夸她,“哀家一见就生爱怜。”
“太皇太后快别夸她了,她是个天真不懂世故的,也只有朕容得了她。”
李恒在旁边嗔怪的看了看笑得没心没肺的她一眼。
太皇太后倒像是也有了几分真心的赞赏:“皇贵妃美貌倾国,也只有天子才配得上。”
李恒站起告辞:“朕还有事,改日再来见皇祖母。”
太皇太后慈爱的拉住她的手:“皇贵妃身子大好了,过来看看哀家。哀家也虔诚向佛,想必与皇贵妃有话可聊。”
她又是一个字:“是。”
她随着李恒回来,一路浩浩荡荡的回到了乾坤宫的内殿。锦兰马上迎上来,亲自为她更衣换妆。
“怎样?”锦兰一边为她换了一身大红压着细密雅致暗纹的便裳,一边系着腰带,一边笑着低声问,“可否都平安过了?”
她白了这侍女一眼:“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锦兰动手帮她细细的卸妆,长吁一口气:“有皇上在,自然都平安。”
她想起那没到手的“镯子”,就询问锦兰。
“太皇太后是陈家的姻亲,本最维护陈后,最喜三皇子。据说三皇子曾来到西都,对大姑娘一见钟情,就不理会大姑娘是庶出的身份,求了圣旨,要立为正妃。”
她看了锦兰一眼:“这些,我早知了。”
“大姑娘长得很美?”她想了想,问锦兰。
锦兰摇头:“说起来,大姑娘也是个可怜的。生母林姨娘先前不得宠,后老王爷长年在大营里,霍总管将姬妾们都集中在望春园住了,拔了一处园子给她。她生性懦弱,连声气儿都没有,不是过年过节,谁也没注意到她。”
“那一见钟情是在哪里?”
“摩羯寺。大姑娘去祭祀嫡母,念经超度,就有了这么一出。”
“又是摩羯寺?”她深觉不妙,“国师释康在的地方?”
“是。也是娘娘名义上的清修之地。”锦兰说。
她打了个冷颤。锦兰感觉到了,安安静静的,轻轻的来了那么一句:“娘娘在怀疑大姑娘与三皇子的事?奴婢让沈相仔细查一下。”
“别。”她一下子制止了锦兰:求沈浔?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她出来时,李恒正坐在榻上,红衣玉冠,宛如一幅画。
外间的人一一无声的退出,连锦兰把她的头发一梳一盘,简简单单的簪了朵大红的珠花,也静悄悄的行了礼,出去了。
她眉开眼笑的朝着李恒:“总算忙完了。”
李恒搂近她,捏着她的膝盖问:“痛不痛?”
“不痛。”她不以为然,“在寿康宫是装的。”
李恒却一下又一下的按着她膝盖,温暖的手心一直到滚烫,她本来屈着腿,被抱上榻后,舒适的伸直了,顺带打了一个呵欠。
“小傻瓜!”李恒声音中有些心疼,“过了太上皇这一关,以后就无事了。”
她迷迷糊糊的:“这下真想睡了,皇兄。”
她醒来时,已在床上。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李恒细绵的呼吸,在颈部温温的。
这大魏皇上比她还渴睡。一月大婚休朝期,前半个月,她与李恒确实——都在睡觉,躲在乾坤殿中李恒的卧室睡大觉。
乾坤宫是大魏历代君主接见重臣商议政事和生活起居的地方。建筑辉煌威严,分为前殿、中殿、内殿和园林四部分,她跟李恒的新房就在内殿的李恒的卧室,室内装饰极其精美。
乾坤宫的生活也精致奢侈。她意识到以前在安西,未必享受到这种华美尊贵的生活。
她就是洗个手儿,也必有一人跪着端金盆,一人端香胰子,一人端香膏、巾子,一人洒水,一人帮她洗干净,还有一人擦干并细细涂上香膏,按摩着她的双手,直到香膏吸收进去。
偏生这些人,在乾坤宫里就是影子般的存在。她一洗好,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过了几日,便习惯了这些影子的存在。
她在乾坤宫,除了拜见了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前几日都同李恒无声无息的腻着。两人不约而同,吃饱喝足,闲话几句,都选择了闭目大睡。
乾坤宫内殿的正房外,静悄悄的,连只鸟儿都被乾坤宫的总管程富国派人静无声儿的赶了出去,免得惊了里面的人。
人人都心照不宣:皇上和皇贵妃在干全大魏当前最要紧的事。
可里面的人真的在盖着被子搂着纯粹睡大觉啊。虽然除了这两人,乾坤宫上下谁也不会相信。全大魏谁也不信。
如果说安西王霍真和沈王妃的故事让无数大魏女子的芳心碎了一地。那永贞帝与安西郡主终成眷属的消息让无数《边城传》的戏迷们都松了一口气:结局原来还是美好的。
只是这两个主人公实在累极,顾不上大魏宫外广大百姓的情绪这几日是如何起伏跌宕,终是狂欢一片了。
李恒终于睡够了,发狠的对她说:“朕这几年也就这几天算是真正睡过觉。”
原来在月影山庄,还不算是真正睡过觉。
也是,半夜就得赶回去,睡得香才怪。
“还未把你彻底弄到身边,心中总还是不安的。”算是进一步解释了。
她这段时间被沈浔逼着,从《女戒》到《女则》到《女史》到《女论语》,总算把大魏妇女的生活史深刻的领悟了一把,合起来就是她在沈府的艰难的生活写照:衣不摆动,笑不露齿,目不窥人,动静如水。
想想沈府中这一个多月顶在她头上练步子,被她摔碎了的破碗片足足有一屋,她有了“死里逃生”的无比侥幸的劫后余生感。
她也在他怀中恶狠狠的告了沈浔一状:“连睡觉都得端正了头,不能歪斜一下,免得乱了头发,坏了妇容。每次睡后都得检查,检查不过关就得抄写《女戒》。我硬生生的一个多月都没合眼。”
“是没合眼。”李恒同情的替她作证,“你要是真睡着了,被子肯定在地上。”
“哪里会?”她理直气壮的反驳,“我跟皇兄在一起,都是好好的。”
李恒笑着掀开些被子让她自己看:“这手,这脚,都叫朕制住了。”
“我一夜都没动过,是不是?”她不服气。
“也是。”李恒喃喃,“你在朕身边,总是乖得很。离了朕,马上就会出事。睡个觉也是如此,让人不放心得很。”
他欣然总结:“反正以后在一块睡了,可以放心了。”
她嘟嘟囔囔的与李恒商讨:“沈浔就是迂腐。什么娶妻娶德,娶妾娶色,妇德不能忘。须知世上男子最感美妙的事,就是看到一美人鬓发凌乱的从自己身边爬起——
李恒瞪着她,也是一脸的凌乱。
她马上住了嘴:睡晕头了,忘了身边人是谁。
李恒却突地眉开眼笑:“就是,这种感觉肯定很好。”
两人相视,捂被哈哈大笑。
“要不,找一个放在身边看看?”她乐晕了头,“皇兄的嫔妃中哪个最好看?”
“白雪菲。”李恒对她不隐瞒,“是上京第一美人。不过此人是太皇太后的内侄女,朕一想到这层,就大倒胃口。”
“太皇太后不够聪明。”她也附和,为太皇太后的智力担忧,“明明实力不够,还那么张扬干么,恨我就偷偷儿画个小像,扎去不就行了,非要假装看不见。”
这大魏皇帝李恒点了她一下:“她敢?那是巫蛊。她已收敛很多了,你没看到她真正嚣张的时刻,当初陈家掌权的时候,太上皇见了她,连声儿大些都不敢。”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她感慨万千,“现在,太上皇一跺脚,大魏都得抖三抖。”
“迟早,白家要拔了。”李恒不瞒她,“这些上京权贵,大魏立国一百多年以来,早连成一片,操纵政令了。”
“是该拔了。”她也赞同,“什么人呐,敢跟我皇兄作对。”
李恒乐了,搂住她嘀咕未来:“以后咱们的儿子,会比朕顺手的多。朕会治理出一个海晏清平的大魏给他。”
她抖了抖,觉得毛骨悚然:“皇兄,你对昭柔下得了手?”
“迟早得下手。”李恒表情奇特,大概也无法想象这画面,“无论如何,朕的太子该是你所出。你放心好了。”
“朕也就搂着你,能安心睡一觉。”这大魏皇帝感慨万千,似乎在细细回忆过去,“过去情形凶恶之时,朕有时连夜没睡,渴睡得要死,就是睡不着。一搂着你,就浑然香甜了。
她目瞪口呆:敢情她是最佳暖床神器。
“起了吧,带你逛逛去,这是咱们的地盘了。”做皇帝的乐得大笑,也晕了头,什么话都出口了。
“在乾坤宫里爱咋样就咋样?”
“差不多。这地方朕把它收拾得铜墙铁壁一样。你只要不爬墙,翻了天去也没关系。”
有人大喜:“起床喽!”
烟雨蒙蒙中,两人神清气爽的逛了一圈乾坤宫,都有了重生一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