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主帐。
帐中苏琛高坐盘龙大椅,身侧是寸步不离的左锋以及,以及跪着的苏烨。
苏琛正在阅信,阅完信,信手丢于案上,对着地上的苏烨淡然道,“聊城刚传来捷报,你倒好,你给苏卿之妻弄了匹烈马!”
“父皇,儿臣知错!”苏烨满脸愧疚,忙忙认错。
苏琛敛眸,自椅上起身,踱步至苏烨身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哪儿错了?!”
“儿臣不该请弟妹共去狩猎!还请父皇责罚!”
说得好不诚恳真切!
苏琛罢罢手,“好在人未伤,没出大事。”
苏烨听着苏琛语气平淡,思量着此事并未惹苏琛生气,实在不甘心因慕叶又是跪又是训的。
语气一转,苏烨无不惋惜道,“父皇,弟妹是没事,那马儿却是没命了,那可是一匹难得的宝马啊!”
“混账!”
苏琛那平淡突转急下,爆如猛虎,一脚狠狠踹在苏烨当胸!
“你拿性命当儿戏,倒是把畜生看的要紧!”
苏烨忍痛从地上爬起,规矩跪好,垂着脑袋又是认错。
苏琛的气却是极大,冲着苏烨厉声训斥道,“苏卿在外拿性命抗敌,你只知道几只畜生!要你何用?!”
苏琛的怒火似乎更大了,骂完尚不能消,抬脚又朝苏烨当胸一脚!
苏烨受力倒地,胸口很疼,却不及心口的疼。
苏卿苏卿,父皇嘴里说的永远都是苏延!
他这位皇长子何曾得过半分夸奖?!
苏烨也不费力爬起跪好,便斜倒在地上,敢怒不敢言,“父皇莫生气,要打要骂冲儿臣来,千万莫气坏身子。”
那话是冰凉的,全然是客套。
苏烨之违心饶是出声军营的左锋也听的明白。
如此心无城府,如何能与那位公子斗呢?
左锋与高总管皆如是想到。
父子之间正僵持,高总管上前,低声道,“皇上,苏夫人在外候着呢,可要宣见?”
“不必了,朕出去见她。”
苏琛之话听来怒火已消。
高总管便上前欲扶苏烨,“大殿下,快些陪皇上出去走走罢。”
苏烨搭上高总管的手臂,腰还未挺直,已被苏琛深沉之声呵住。
“谁准你起来的?!”苏琛之声低沉如夜,压得叫人不敢违抗,所谓帝君之威,不过如此。
苏烨甩推了高总管,只得老实跪着。
“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起来?!”
说罢,苏琛拂袖而去。
帐外,冬日高照,虽已西向但因无风,甚是暖和。
晴朗之天气大不同于账内隐晦,苏琛掸了掸衣襟,将账内阴霾自面上扫去。
苏琛噙着一抹淡笑,望向慕叶道,“今日你将朕的一匹宝马毒死了。”
慕叶低垂粉颈,不卑不吭道“是,请皇上赐罪。”
“那可是难得一遇的千里马哪!”苏琛幽然叹道,话锋又一转,“不过,苏卿在聊城立下战功,这罪朕定不是治了。”
慕叶拱手一拜礼,“谢皇上隆恩。”
苏琛免了慕叶的礼,那双经历岁月沉淀的双眸凝着慕叶,看慕叶收礼,抬首。
慕叶自是美人一个。
苏琛身为九五至尊早看惯了美人,慕叶却仍能吸引他之眼球。
这张鹅蛋脸长得俊美,弦月眉丹凤眼,不娇媚不柔弱,眉宇间更有一股淡然从容,琉璃色的眸子清澈似水,透着一股温雅气度。
长相不同,那股气质已有七分相似。
苏琛抿唇淡笑,“罪免了,罚还是要罚的。”
慕叶一愣,这听皇帝说话心都得揣着,否则一起一落得叫人受不住。
慕叶盈盈一拜,笑道,“皇上,若那马儿活回来,此罚可能免?”
“活回来?”苏琛眉头一拧,疑问道,“你说那匹被你毒死的马儿还能活回来?”
“人中毒能解,马儿中毒自然也能解。”
胡媚的声音由远及近,夹着马蹄“嗒嗒嗒”声,靠近营帐。
将马儿缰绳交予左之楠,胡媚朝着苏琛盈盈一拜,“阿媚拜见皇上。”
苏琛罢手,免了胡媚之礼,眼睛盯着双眼有神的马儿,甚是不信。
“这便是那匹被毒死的马儿?”
左之楠拱手一拜,正色道,“禀皇上,臣亲眼目睹此马从地上爬起。”
苏琛颔首,踏步上前拍了拍马匹,确认了其额际烟火标志,方道,“无双谷之医术果是名不虚传。”
胡媚收了礼,下巴敛着面上却是扬着微微的得意,道,“非阿媚狂言,普天之下还未有阿媚解不了的毒。”
那份轻狂意气风发,伫立在天地见,有几分指点江山之意味。
这恰到好处之狂妄,叫苏琛不怒反喜。
“哈哈哈!”苏琛纵声笑开,“想我大周竟有此等巾帼!好!”
慕叶微微的笑,认识胡媚还有另一好处,胡媚携毒,更懂如何解毒。
似今日之毒针,慕叶百毒不侵故而从来不带解药,胡媚则不同,她未用过百毒丸,素来用毒之人最易中毒,故而随身携毒,更是随身携带解药。
苏琛抬手一挥,道,“牵朕马来!”
折身便指着慕叶与胡媚道,“朕今日兴致颇佳,走!陪朕去狩猎!”
吴总管一听,偏头给一小内侍使了个眼色,小内侍折身便跑没了影。
片刻,颜茹玉至。
美人如玉,带着西斜的彩霞,同太阳共同为颜茹玉镀上一层彩金的边,莲步轻移,耀眼走入众人眼帘。
颜茹玉向苏琛盈盈一拜,“陛下,臣妾听闻两位夫人之事迹故来一观。想我大周有此巾帼女英,必能为陛下分忧。”
此一席话,听得苏琛通体舒泰。
抿了唇,苏琛淡笑道,“嗯,茹玉说得在理,来!为她们牵马,朕今日要痛快狩一场猎!”
苏琛之言自是无人可抗。
慕叶与胡媚依言上马,左锋跨马不离苏琛左右,左之楠亦上马追上慕叶。
一行五人纵马入围场,身后是飞扬的尘土,以及数几十名武将紧随其后。
马匹冲入林子,慕叶被左之楠跟着,施展不开,她本也没有狩猎兴致,便缓下马匹,与左之楠一道在林中漫步。
“左少将,你该跟着皇上,贴身保护皇上,而非跟着我,虚耗时光。”
“皇上有父亲跟着,自不必我前去添乱,倒是夫人,太傅临走前吩咐若夫人少了一根头发,便要叫我好看。”
“不不不,太傅温雅之人,怎会说出此般要挟之话,他要说也该说,唯盼少将尽忠职守,切莫辱没左家名声。”
慕叶学着苏延的温和,扬了抹苏延的浅淡笑意,缓缓道。
“哈哈哈!”
左之楠放声笑出,“夫人果真知太傅!”
慕叶笑了笑,又道,“若真按少将所言,叶少一根头发便要叫少将好看,那少将面上的颜色可得五颜六色了!”
左之楠笑了笑,“那倒不然,只要夫人在太傅面前美言几句,那之楠也是无虞的。”
话音方落,一支箭“嗖”得飞向慕叶。
左之楠神色一凛,利落拔剑将之一斩为二,戒备看去,却是胡媚。
“左少将与阿叶好是悠闲,不过少将莫忘记,阿叶可已有夫君!”
胡媚戏谑说罢,收起弓箭,扬鞭策马而去。
慕叶拉着马儿拍了马背,道,“冬日尚好,左少将切莫辜负韶光!”
左之楠扶额,这又要他看人,又要他保持距离,如何能成?
苏延回回皆让他做这般又烦又刁的事!
左之楠收剑入鞘,扬鞭隔着一段距离跟上慕叶。
跑了一段,慕叶忽觉耳边已无他人狩猎叫好声,即可勒马停下。
左之楠已驾马而至,面色严肃道,“夫人,快随我回去!”
“嗯,我们与他们隔远了。”
慕叶应声,缰绳一拧调转马头,同左之楠往回走。
马儿却是不愿意顺慕叶心意,马头一拧,转回原先方向,欲朝那侧而去。
左之楠之马儿亦如此。
两人互看一眼,目光露异色。
“夫人做好,待我下马一观。”
左之楠跳下马儿,俯身仔细嗅了嗅,一瞧之下,严肃之神情多了几分沉重。
“夫人,此地洒过药水,马儿不会走了。”
慕叶亦跳下马,嗅过脚下草丛,果有一股药水味。
左之楠已将马匹细细检查了一番,在马鞍中翻出两袋开了小口的水袋,打开一味,便是那股药水味。
“看来,是有人有心要咱们落单。”
“哗!”
左之楠拔出宝剑,轻笑,“无妨,之楠答应过太傅,定保夫人无虞。”
那番气势,颇有即将为国捐躯之慷慨激昂。
慕叶罢罢手,“何必这么悲壮,我无虞,你自会无恙。”
“夫人是有妙招?”
慕叶笑了笑,“妙招没有,不过法子还是有的。”
说着,慕叶抛出手中竹信,竹信蹿上半空,“嘭”得一声开出一抹紫色花火。
慕叶甚是得意,“我与阿媚早有约定,以此为信,必要之时传信求援。”
左之楠却笑不起来。
“夫人,还是先将眼前境况对付过去罢。”
顺着左之楠的眼,慕叶朝上看去,原本空无一人的树丫上,不知何时多出蹲着的数十名黑衣人。
慕叶想,日头尚未落下,此时穿黑衣甚是惹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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