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玘睡得很沉,鼻息已没了最初的酒气,微微的呼吸声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分明。骆嫣见他的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想帮他放进被子里,却发现触手滚烫,索性就让他的手搁在被外。
刚才栖凤进来也是这样的吧!她一定模了荣玘的手……
骆嫣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端着桂花蜂蜜茶立在床边,犹豫了一下,又放回桌上。取了棉帕在热水里拧干,帮荣玘擦拭脸和手,看着荣玘嘴角不自觉泛起的笑意,骆嫣这才放心地上床躺在他身边。荣玘这一觉怕是要睡到明天午后了吧!骆嫣又望了荣玘一眼,吹熄了烛火……
第二日午饭刚过,田勇就穿着一身大红袍褂如期而至。染坊门前顿时热闹起来,荣六和杨林点着长长的鞭炮噼啪炸响,门前蹦了一地的红皮碎屑。就连梧桐树下的石头上都挂了几丝红屑,有谁能想到昨晚新娘要自挂于梧桐枝呢()!
锦鸳欢快地跑进屋,“快点盖上盖头,新郎来迎亲了!”
“看你急得!鞭炮那么响,谁会听不见呢!”玖儿帮栖凤系好百褶合欢裙,揶揄锦鸳。锦鸳也不在意,嘟着胖胖的脸蛋,“不知怎地,宝蝶姐姐出嫁时我都没这么激动,怎么栖凤姐姐要出嫁了,我又高兴又有点失落呢!”
栖凤拉着锦鸳的手,细眉淡眼里终于有了些光彩,“宝蝶嫁去哪里了?”
“嫁去给何家小爷做侍妾,前几日还来看夫人呢。”
栖凤噢了一声。没有接话。玖儿边帮栖凤理好吉服上的饰边,边说,“宝蝶嫁去何家也没表面看着那么好,做侍妾必是小心谨慎的,仰大夫人鼻息说话,还保不准被人暗中算计也不知道……还是栖凤姐姐好,嫁给田勇做娘子,夫妻相濡以沫……”
锦鸳吐了吐舌头,正好骆嫣进来。“三女乃女乃,玖儿说还是做普通人家的娘子好。相夫教子平凡安生!”
“小姐。奴婢可没那么说。”玖儿做势要打锦鸳。锦鸳笑着躲在栖凤身后,两人围着栖凤转起来。
骆嫣笑笑,“快别闹了,难不成你们两个都想现在就嫁人去?”
玖儿脸上一红。停了脚步。“奴婢才不要嫁人!”
锦鸳嘻笑着也停了步。拉过椅子给骆嫣坐。
骆嫣拿出一个四方的锦盒递给栖凤,“三爷昨晌午醉酒,这时还没全醒来。刚刚喝了些粥又睡下了。这是我们东篱宝阁出品的簪花,是三爷送你做贺礼的,希望你成亲以后好好过日子,夫唱妇随。”
栖凤接过锦盒打开,盒里的一朵红玉簪花,晶莹夺目。“三女乃女乃,这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收。”栖凤合上锦盒还给骆嫣。
“收下吧,你侍候荣玘好多年,这是他的一点心意。若是他来送你出嫁,也会喊你一声栖凤姐姐的。”骆嫣把锦盒打开,“来,我帮你戴上。”
“真好看!栖凤姐姐更美了。”玖儿和锦鸳都拍手叫好。骆嫣让玖儿取来铜镜给栖凤照,栖凤模着簪花,忍着眼里的泪。
“快盖上喜帕吧!田勇怕是已经在门外等急了。”骆嫣把盖头蒙在栖凤头上,锦鸳和玖儿一左一右扶着栖凤出了门。
田勇被荣六杨林他们堵在后院门口,找他讨喜钱,田勇一边数着铜钱,一边朝里伸头张望,瞧见新娘出来,脸上的焦急马上换成了欣喜的模样。
江夫人让荣六他们去抬嫁妆跟在栖凤身后,一行人出了染坊,栖凤上了扎着红花的喜车,田勇喜滋滋地和大家告辞。显然栖凤的嫁妆出乎他的意料,当然他也知道这些都是江夫人给准备的……
几辆马车嗒嗒朝扬州街上走去,绕着扬州最繁华的街道走一圈便直奔栖霞山方向……
“栖凤总算嫁了,我这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江夫人温和的声音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感情是最难说得清的东西,但愿时间可以抹去一切。”骆嫣想起上一世与荣珏的爱恨纠葛,一时有些伤感。
“玘儿醒来没?今天冬节,傍晚咱们要过去荣府和老太太一起祭祖。”
“我现在就去叫醒荣玘帮他更衣,这会子他的酒也差不多该醒了。”
“好,快点去,让荣玘沐浴。今年你也是头一回祭拜荣家祖先,千万别出差错。”江夫人招呼祝嬷嬷准备祭品,又喊锦鸳去请荣永禧过来,“今天让常轩他们都早点放工,请老爷赶紧回来沐浴更衣,申时咱们就出发。”
骆嫣见江夫人忙成这样,不免有些奇怪,按说上一世祭祖仪式三房的人都悄无声息的样子,这会倒要亲自准备供品还要更襩uo逶??br />
骆嫣突然想起昨儿回来就没见到荣娇娘,忙问了一句,怎么没见娇娘妹妹呢?
“啊!娇娘前日就奉召进京了,这会应该在教习所,听说要给皇太后贺寿……”江夫人温和的声音这时语速有些快,脸上的神情也透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骆嫣默然无语,见江夫人又去准备沐桶,便悄悄出门回到自己屋里。
“相公,相公!”骆嫣喊了两声,荣玘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骆嫣双眸闪烁,冷风拂过的脸蛋透着女敕红,翕动的嘴唇欲张又呡,端的是让人垂怜生爱。
荣玘伸手把骆嫣揽进怀里,骆嫣立足不稳滑倒在荣玘身上。“相公别闹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多久?”荣玘捏了捏骆嫣的下巴,又用双手捂在骆嫣冰凉的脸蛋上。
“你昨儿这时睡到现在!快些起来,婆婆说要去荣府祭祖,耽误不得。我这就让玖儿准备洗澡水来。”骆嫣从荣玘怀里挣月兑出来,“我去给你准备祭祖的衣裳,看样子婆婆很重视,得选件最好的。”
荣玘笑着起身,“我竟睡了那么久,看来真是偷懒的好理由呢!”
“就是,我看相公就是想躲清闲,昨儿下午我还画了几幅新首饰样子,若是相公也画一些,说不定过年前就可以有多些花样供客人选。”骆嫣说着到门口喊玖儿备水……
“娘子又画了什么好样子?有名字吗?”。荣玘快步走到桌前,望着一叠画样出神。“娘子画的是花和月吗?这个样子真好看!”
“我想叫这套花月首饰叫华彩系列,相公觉得如何?”
“还不错,不过似乎有些俗了。”荣玘沉吟一下,“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望月怀远》这首诗用在这里似乎比较妥贴,就叫月华系列如何?”
骆嫣点点头,“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首饰赠佳人,月华系列倒也合情合景。”玖儿拎着热腾腾的水桶进来,听见一言半句,不免奇怪,“什么月华?小姐和三爷快点沐浴吧,夫人那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骆嫣笑笑,帮荣玘更衣。玖儿一边兑着香木浴桶的水温,一边脆声道:“三爷这回醉得厉害,睡了一天一夜,连栖凤姐姐出嫁都没看着。”
“栖凤出嫁了?”
“嗯,今天晌午出门了。”
荣玘顿了一下,“希望她能过得好!”
“当然!相公尽管放心吧!贺礼我都帮你随了。”骆嫣把屋中央的炉火挑旺,玖儿放好澡豆退出屋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