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凌帝国卞州府,卞陵城外青烟阁后院,枯井旁。
两男两女,四人散落站着。
一个矮胖的黝黑男子,对着身旁不过六尺高度的少年说道:“大人,这时间,小虎大概在罗伊岛得手了,但是广河毕竟是在东海里起伏了这么多年的人物,单单小虎一人,对大局能有多大左右?菊香一直不明白。”
这黝黑的矮胖之人,正是菊香,而菊香身旁的少年,自然便是左青了。
菊香问及的问题,左青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一旁赤脚站在尾冬季节的青石路上的女孩,问道:“子兰,你告诉菊香,为何我只派了小虎一人?”
这赤脚少女自然便是青烟阁阁主子兰了。
子兰听左青点名,早就想要开口的话登时便月兑口而出:“小香香就是笨,大人有意培养小虎,这都看不出来,小虎本领是足够.+du.的,叫他去罗伊岛,无非就是给他个怜惜的机会,想来大人还是希望罗伊岛交给青岩门主去亲自处理,并不想过多的干涉其中。”
子兰一边说着话,一边对着菊香挤眉弄眼。说话间子兰又转头看向左青,问道:“大人,子兰也是不明白,你前日安排竹子哥,带了五百兄弟秘密出海,是去哪里?青岩门主顷刻间就要攻到罗伊岛,竹子哥这点人手,不过杯水车薪啊。”
左青看了看菊香,又看向子兰,笑而不语,倒是对着子兰身后曼妙的身影问道:“梦娇,那细雨剑法,你练得如何了?”
子兰身后反手持着一把月白色长剑的劲装女子,正是梦娇。
自打梦雪死后,梦娇与子兰在太守府中为梦雪守灵。
梦娇更是三日三夜滴水未进,出了左青卧房的梦娇,第一件事就是找左青讨要了那把“月刃”,也便是梦娇现今反手拿着的那把。
“月刃”本是软剑,只是梦娇功力不够,还不足以将月刃运用的随心所欲,左青也就将这月刃保持为长剑状态,并命菊香从广海口中,撬出了《细雨剑法》,交给梦娇习练。
至于广海,日前,已被梦娇亲自用月刃砍下了脑袋。
梦雪死后,梦娇仿佛一夜长大,不在是那个事事需要梦雪在一帮帮衬着才能完成的小姑娘,不再是那个遇事就要梦雪给她拿主意的小孩子,更不是那个,受了委屈就要抱住梦雪哭一顿的小公主。
子兰也是有意将卞州、降州两地的青烟阁全部交给梦娇搭理,一来可以分散梦娇一直挂念梦雪的心思,二来也可以培养梦娇尽快成长起来。
毕竟,双子门说到底,可以作为中流砥柱的,不过这些一路走来,不离不弃的兄弟姐妹。
梦娇听左青喊道她的名字,愣了愣神,喊了一声“大人”,却再没了回响,显然是方才出神去了,竟然连左青问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左青倒也不以为恶,只是给了梦娇一个和煦的微笑,没奈何子兰却已挎住了左青的胳膊,摇晃着说道:“大人,你到底安排竹子哥干嘛去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有好事都叫竹子哥占了先。”
“哈哈哈。”
左青苦笑着点了点与他差不多高的子兰额头,他自是明白,所谓的有好事不能让给映竹,不过是子兰的玩笑话。若真的有好事,恐怕他们这些人也是彼此想着对方的。倒是这般深入危险境地的事情,才会挣破头吧。
左青见转移话题大法在子兰面前彻底不奏效,也是在没了办法,只好闷头坐起了噤口僧,打死也不说与映竹有关的事情。
这可当真急坏了一心想要探究明白的子兰。
虽然子兰深知左青不可能将映竹置身险境,但是耐不住心里小老鼠乱挠一般的好奇,拉住左青的手如何都不肯放开,左青只好绕着枯井游走,躲避着子兰。
一时之间,青烟阁后院里好不热闹。
此时此刻,卞州府最西的阳风县县城以南官道之上。一辆足足用了刘匹大马拉就的马车悠悠兜转,沿着官道向卞陵城方向而去。
马车车辕架上,左右各坐了一名精壮汉子,左侧手持马鞭的,正是东凌皇宫禁军都尉,郭伟,右侧的自然便是卫宏了。
而这马车的主人,自是东凌皇帝东方俊无疑了,只是马车里坐着的一位耄耋老人,却另有其人。
除了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还能有谁!
马车内,泰渊先生身侧卧着一个一身翠绿衣裙的女子,虽仍在冬日,但风和日丽,气候倒也宜人。
靠近门帘的位置,坐着一位梳了两个麻花小辫的女孩,一双扑棱棱的大眼睛,透着格外的机灵劲。
侧卧着的女子,正是杨玲,坐着的女孩则是嫣红儿了。
泰渊先生的车队在到了降州的时候,降州府太守温太略本就是泰渊先生高徒,更是泰家的支房女婿,论起来还要称呼泰渊先生一声大伯。
翁婿相见自是百感交集,觥筹交错更是少不了的。只是素来极少饮酒的泰渊先生,并未在降州府停留太久,只是在降州太守府盘桓了几日,叫族里的侄女,也就是温太略的妻子好好进了几天孝心。
说起了这其间倒是还有一个小插曲。
温太略有一正妻、二平妻。其中一位平妻正是那卞州府舜天司分司的长官严文之妹,严梦溪是也。
这严梦溪入温太略府中并不甚早,但胜在肚子争气,早早诞下麟儿。温太略又素来及时宠爱这严梦溪,少不得严梦溪这位平妻就渐渐有了与正妻泰氏相争的劲头。
泰渊到府之后,泰氏无论如何也是大门里出来的闺秀一枚,自不会跑到本家大伯处乱嚼舌根,但泰渊先生还是主动找到了严梦溪头上。
所为何来,正是严梦溪那兄长所引的由头。
严文,作为舜天司卞州分司的掌事人,更是按照东凌不成文的旧例,兼任着卞陵驻军民团的一方统领之责。
但这严文对卞州太守左青,不听召也不听宣,摆明了就是不给这位天狼公子一份面子。
虽说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温太略当朝第一位太子侍读的出身,但左青还是义无反顾的摘掉了严文在卞州驻军民团中的帽子,更是自打年后回卞之后,就不曾着这严文参与过一丁点的卞州军政事宜。
泰渊先生可不管你是太子的近臣还是皇帝陛下的红人。左青可是泰渊先生的得意弟子,最起码也是京都上下妇孺皆知的泰渊先生喜爱的孩子,缘由嘛,你当天狼公子这“天狼”名号如何来的,还不是泰渊先生的推波助澜。
泰渊也未与泰氏多说什么,只是装模作样的刚好撞见了陪同温太略在太守府后园游玩的严梦溪,当着严梦溪的面,泰渊先生就与温太略讲起了前朝北缺国主凌欲,偏听妇女之言,最终自觉皇家坟墓的往事。
这可是羞的严梦溪好一个大臊,温太略也是一个大红脸,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忤逆泰渊先生的意思的,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休要说他小小的温太略,就是举国上下,有几人不是承了泰渊先生广开寒士之门的春风,才有了家族温饱。温太略素年渴盼能被泰渊先生指点几句已是不得,今日有这般机会怎会不好好把握。
当晚便就宿到了泰氏房里,更是言语之间,明确的告知泰氏,无论泰氏能否生下儿子,未来温家的继承人,绝对是出自泰氏,即便不是儿子,打不了招婿就是。
温太略这番意思,倒也不曾叫泰氏如何感激涕零,更是没有多少喜色现于人前,这就是大家族儿女的底蕴所在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至于严梦溪,泰渊先生说什么也没必要真的跟一个小女子作对的道理。
在泰渊先生看来,女子生来已是弱势,还要繁衍子嗣,将养后代,所有女子都该被捧在手心里,含在嘴巴里。无论是毒妇还是恶女,终究是女子。
泰渊先生对温太略倒是另一番态度,温太略是泰渊先生第二次返回朝堂的时候,高祖三十一年,亲自选出来的头名状元,也是高祖皇帝在位的最后一年了。
泰渊先生对温太略还是有足够重视的,只是到了而今,很多话无法点明,泰渊先生仅是以“结党营私,终不长久。”八字送给了温太略,至于其中韵味,就只能温太略去自知了。
出了降州府,卞州就在咫尺之遥了,泰渊先生并不想大张旗鼓的进入卞州,少不得又是一番劳民伤财,至于降州,不过是泰渊先生顺路到达,降州能够大肆接待泰渊先生,那是泰渊先生给了温太略天下的面子。
而泰渊先生过了花甲之后,唯一的弟子,左青,在他心中的地位,就要更高了,高到泰渊先生都不肯他这小弟子在他身上多花费一里银钱那般高。
皇帝陛下亲自安排给泰渊先生的两队卫队,不说卫队里的兵士们,就是两位都尉郭伟、卫宏,也是万万不敢将泰渊先生独身一人放到卞州。左右拧不过泰渊先生,只好两位都尉大人,亲自做了泰渊先生的马夫。其他禁军卫士,则由四名百夫长,分别带领着,在马车周围游弋,至于郭伟、卫宏二人具体怎么安排,这就不是泰渊先生需要关心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