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带着不情不愿的子兰,离开了青烟阁后院,二人分乘两匹大马,回往卞陵城。
一路之上,子兰一脸不悦之色,每每左青回首看向子兰,子兰少不得就要白眼左青一番。
一直到进了卞陵城城门,子兰的脸色都快要阴的滴下水来了。左青也觉得这样终究不好,且看看那些守城兵士看自己的眼神吧,分明就是拐带了两家小娘的登徒子。
左青驾着大马,慢慢降下速度来,等到子兰与他并肩的时候,轻声开口道:“子兰别不开心了,回到府上,回到府上我就把映竹的去向,一五一十的告诉你,来来来,给本公子笑一个。”
子兰见这一路上的“努力”终于达成了愿望,终于破天荒的对着左青笑了一笑,左青看着子兰跃然脸上的笑容,心里格外轻快。
打小就喜欢看子兰笑,特别是左青十岁那年,子`.``兰两颗门牙磕掉了,左青更喜爱逗子兰笑了。
左青看着子兰的小脸,你不小心就出了神,更是可耻的留了口水下来,这一副猪哥样子,别说一旁远远瞩目着太守大人的守门兵士们了,就是子兰,都惊呆了。
子兰挥了挥马鞭,从左青鼻尖略过,却被左青一把抓在了手里,左青嘿声道:“子兰,你还记得你那年磕掉两颗门牙,我跟映竹我们在院子里烤山鸡,你在一旁……哈哈……”
左青说起这番故事来,子兰才明白左青为何发笑,也知晓了左青流的口水分明就是那山鸡引来的,当时脸色又变得红彤彤一片,更是怒甩了下马鞭,作势就要上前抽打左青。左青看到子兰这幅样子,急忙打马向着太守府方向跑掉了。
“哎,你说咱们太守大人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带着大姑娘光天化日的就打打闹闹起来了。”
“你个傻缺,咱们太守大人可不就是个小孩吗,今年才……十三……十五,咱们大人今年才十四岁。”
“是哎,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说怎么平时觉得太守大人身材这么矮小,原来还是个小孩子啊。”
“张老六、李阿三,你俩嘴巴又欠收拾了是不。”离着才跑远的左青最近的两名兵士细细碎碎的对话终于引起了今日执勤的首领的注意,一条马鞭在二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从侧面袭打了过来。
“啪!啪!”
两声脆响,鞭子倒没有落在张老六与李阿大的身上,但敲击在盔甲上的声响,还是叫二人一时间噤若寒蝉起来。
子兰驾着大马到了太守府大门处的时候,只见府门两侧看守的胥吏与一批独自在大门外徘徊的大马,左青却已不见了踪迹。
子兰才翻身下了马,一个人影已从府门外走了出来,却是张三疯。
张三疯见到子兰,远远的上前见了礼,子兰与张三疯寒暄了几句,作势就要进府去了,但张三疯仍旧在太守府大门口站着,这可就叫子兰有些模不到头脑了。
子兰也未问询张三疯为何不进府去,只是也在一旁好整以暇的僵站着。不多时,卞陵城大门方向,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的太守府处都能听到。
再一会,两队人影已出现在了子兰的视线之中,子兰当即便被晃住了双眼。
不知何时已悄然反身回到太守府中的张三疯陪同着噙着一脸和煦笑容的左青已站在了子兰身旁。
从卞陵城大门处,笔直向着太守府而来的两队人马已慢慢降下速来,更有一身戎装的高大男子率先出列,打马到了太守府近前。
男子身后一名宫装男子亦步亦趋的打马跟在男子身后,细弱的嗓音先行传来:“圣旨到,卞州太守左青跪迎。”
左青先是贼笑着望向那高大男子一眼,点了点头,又看向男子身侧的传旨太监,带着太守府大门处的一应人员碎步走下台阶,纷纷跪倒下去。
“吾皇圣威,特此昭曰。东海癫疾,而今骤发。朕体念左卿心神,特此征调两千禁军卫士,携带三十万银钱以供军姿,望左卿莫负朕恩,平鼎东海。钦此。”
那传旨太监已先一步反身下了马,小步快跑着到了跪伏在地的左青身前,弯下腰去,低声道:“殿下,起身接旨吧。”
左青抬起头来,脸上跃然而上一丝微笑,抬起双手,接过传旨太监手中的明黄书轴,徐徐站起身来,开口说道:“阳公公原来辛苦,进府休憩一番吧。”
这次前来传旨的太监正是原先在坤宁宫侍奉母皇太后的大太监,阳明。阳明也是打小看着左青长大的,二人自是熟稔。
左青转身将手中圣旨交到身后张三疯手中,作势就要拉住阳明进府,阳明却已躬去,忙声说道:“殿下有心了,老奴还要尽快回京覆旨,不敢在外多做停留,况且福王殿下在此,哪有老奴站脚的地方。”
方才阳明传旨之时,已从大马上滑落下来,在阳明身后跪着的高大男子,此时也已站直身子,耳中听到阳明这番话语,爽朗的笑声已传入周遭人群耳中。
“阳公公这可是要把本王撵走啊。”这高大男子,正是才从京都一路车马劳顿,到了卞州府的福亲王东方无乂。
阳明听到身后东方无乂的声音,更是急忙转过身来,对着东方无乂稽首到地,轻笑着说道:“福王殿下逗弄老奴了,老奴是说两位殿下面前,老奴不可逾越……”
阳明话语还未说完,已被人高马大的东方无乂一把拉住肩膀,扶着站直身子。东方无乂与着阳明也是从小熟悉了的。东方无乂挑过身前阳明对着左青点了点头,才开口说道:“阳公公说的哪里话,我与小青都是阳公公看着长大了,阳公公又素来在祖母处行走,本王对阳公公从来不敢有逗弄之心,方才是本王孟浪了,阳公公勿怪。”
东方无乂说着话,已将阳明彻底拉了起来,另一只手又远远伸了过去,拉住左青,笑道:“小青,带着三叔跟阳公公去你这太守府里坐坐如何,三叔还没来过这卞州太守府呢。”
东方无乂嘴里说着糊弄鬼的大胡话,左青在一旁陪着笑,不紧不慢的带着二人向府内走去。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阳明,倒是真的觉得,京都风传福亲王与天狼公子如何私交甚好,自己虽一直在宫内行走,但自觉福亲王与天狼公子不过宫内亲族的交流,而今看来,果然三人成虎,人言不可尽信。
至于阳明身侧的二人,心中是何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东凌冀州府,纵向五百里,横向五百里,被元州、降州、包夹在一个盆地里,西侧这是连绵不断的琨山。
琨山驻军由来已久,但不似东海驻军那般隐藏行迹,琨山驻军就明明堂堂的在琨山山脚、山腰两处驻扎。
冀州驻军民团不同于其他州府下的驻军民团,因为冀州驻军民团根本就是琨山驻军的分支,完全受琨山驻军的节制,而冀州太守并没有权限去指手画脚。
这也是当今东凌皇帝东方俊当年身为炎亲王,坐镇冀州统领琨山驻军留下的老传统了。
琨山驻军大营,就在冀州府冀远城城外,离着州府主城不过二十里的距离。
而琨山驻军的当家人,并不如何为外人所知。至少左青与东方无乂都不甚清楚,琨山驻军的当家人是何人。要知道,当初东方无乂离开京都,是被下旨去琨山驻军做一名都尉的,而到了东海驻军却成了团总。
那么琨山驻军的团总又是何人呢?是一个叫做“关禄”的男子。但是关禄的来历,实在不足为人知晓,但是关禄已在琨山驻军做团总足足十四年了,正是炎王东方俊卸任之后的唯一一位团总。
而这关禄又是何人?鬼知道呢。
福在卞陵城玉白楼中与齐君交待了一番,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卞陵城,又到范府与范名书密谈了一番,在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而现在,一身白衫的年轻男子,背负着一个简单的行囊,行色匆匆的走在琨山山脚去往山腰的路上。
琨山高达万仞,山巅是否常年积雪,世人无从知晓,因为没有人上去过。
但山脚到山腰处常年绿意匆匆,这确实走长眼的人就可以看到的。只是常年并无人影。
你道是为何?
东凌西庆两国皇室,都有意的将琨山与世俗隔绝起来,更是进驻了大批兵士首位着各处关卡要隘,平常百姓,想要登上琨山,势难登天。
当然福绝不是平常百姓,何况他此番远道而来,到了琨山是自有打算。
一身白衫,衬着福那俊朗的面容,在这绝无人迹的琨山之中,格外的诗情画意,只可惜,一阵阵时有时无的声响,间或打断这般韵律。
福在山腰一块五丈方圆的大石下站定,石头阴面还有一些人力所为的刻痕,风吹雨打下,早已模糊不清,但隐约可见“与天比高”之类的字眼。
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的“年轻”男子,福,小步走到大石下,深处手去,模着大石上不可见的一个个刻痕,一直风淡云轻的脸色,突然就皱起了眉头。
身后再次传来一阵声响,福重重的按着大石,突然开口出了声:“二师弟,多年不见。”
身后的异响突然停止,稍倾,又有人脚落地的声响,踩在冬日里繁乱的枯叶上,咯吱作响。
福终于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