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梺山的夜晚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可是今天由于面前的人,反倒是让众人感觉到了这里竟是也与祁连山有那么几分相似。
“玖苑,子卿会答应你的。”
宋临照还没有开口,却是聂音落先应了下来。
本来在听到玖苑的话时就已经一惊的人,此刻更是惊讶不已。
谁都知道,若是没有楚渊泽的利用,玖苑也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碧落宫的人一向护短,怎么可能就这样看着玖苑死去而放过楚渊泽?
只是聂音落的眼神太过不容拒绝,宋临照转念一想也是猜到了她的含义,所以他也对着玖苑点了点头,“玖苑,我答应你,不伤楚渊泽的性命,必会保他得以善终。”
玖苑见他们两个真的应了下来,这才放心。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她的眼前不是这个她爱了那么久也怨了那么久的男][].[].[]子,而是一个有些模糊的身影,在一个不知何处的地方低声说着,“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玖苑不知为何自己会听到这么一句诗,只是她却是再也想不明白了。
“阿苑!”
楚渊泽也像是失了魂魄一样,死死地抱着玖苑的身体不肯放手。可是聂音落和宋临照都是明白玖苑的意思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就这么抱下去,所以宋临照亲自出手,把楚渊泽给敲晕了。
然后对着言繁说道,“把玖苑带回去吧,葬在祁连山下好了,那应该是她的心愿吧。好歹是我们碧落宫的人,不能就这么让她成为孤魂野鬼。”
言繁低声应了声是,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原本的四个护法,如今竟是只剩了他一个。以后他便是还想要找人唠叨,却是再也找不出人来了。
宋临照见他应下,便走到了楚渊泽身边,废了他的武功,打断了他的双腿,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然后又对着跟着言繁过来的秋长风说道,“麻烦你们最后帮我一个忙,给楚渊泽找个地方,让他好好地活着吧。”
秋长风早就在心中把宋临照当成了师长尊敬,对于他的忙,自然也是一定会帮的。所以他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
“今日之事,多谢大家了。”
宋临照作了个揖,倒是引得一帮人连声道“不敢不敢”,然后众人便是离开了,打算回转碧落宫。
而言繁则是抱着玖苑,打算如宋临照所说把她葬在祁连山下,孟书礼离开的地方。
待得众人都散尽之后,聂音落突然便觉得腿有些冷,紧了紧其上盖着的银狐皮,却是一点都不想回去。
“你今日带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么一出引君入瓮?”
宋临照听见她的话里只是普通的疑问,没有责怪之意,便点了点头,“嗯,楚渊泽可以说是害得你如此这般的罪魁祸首之一,我自然不会放过。无殷,也是一样。”
在听到无殷的名字时,聂音落抓着银狐皮的手紧了紧,嘲讽地笑了一下,“这事儿,也怪不得别人,不过是我自己笨罢了。玖苑,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在她当初对楚渊泽犹有情意的时候被他所骗,换了那粒药。后来在她爱上孟书礼之后,却因为自己的经历而不敢面对这份感情,只能将其埋在心底。怕是孟书礼临死之前都不知道玖苑对他,其实也是一样的心意。”
玖苑当然是个可怜人,她所说的那些事,其实没有一样是她心甘情愿所为,基本不是被人利用了,便是被天下令给控制了。他们虽然也会怪她,更甚至是早就猜到了是她,但是因为孟书礼当年的事情,便打算放过她一次,只是没想到的是,她自己放不过自己。
“落落,我们这般,也算是遂了玖苑的心愿了。”
聂音落点点头,的确是如此,玖苑怕是并不希望与楚渊泽一起走这么一遭黄泉路吧,她和楚渊泽,是有缘无分。
经历了那么久的无果之情,对于玖苑来说,还不如就这样随着她的逝去而消散。她和楚渊泽,早就回不去了。
她今日为楚渊泽挡了那么一击,也算是一个了断了。一个对他们往昔之事的了断,一个对她今生所为的所有错事的了断,从此之后,再不相干。即便是有来世,她也只会许给孟书礼,而不是楚渊泽了。
“子卿,是不是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得多?”
聂音落想到楚渊泽生无可恋的样子,又想到宋临照最后打算让他活着的决定,不知为何,突然就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对于有些人来说,确实如此。其实玖苑心中,还是怨的吧。”
当初楚渊泽进入八苦殿,所经历的便是怨长久,如今看来,确实如此。玖苑,久怨,从她起这个名字开始,便是把楚渊泽放在了她一生所怨的位置上。
而楚渊泽,她觉得他也定是怨的。却是只能这样了此一生了。
“天冷了,落落,我们回去吧。”
“嗯。”
宋临照推着轮椅往回走,踏着寂静的冷月,回去了他们的家,只是那个经常回来看他们的妩媚女子,却是不在了。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奈何心事终虚化?
玖苑与楚渊泽,是有缘无分;玖苑与孟书礼,却是有分无缘。到底,是少了一段可以有结果的因缘,徒留一场三人共伤的恩怨。
若是当年玖苑未曾救过楚渊泽,那么或许她还是王家的一个小小庶女,安安分分地嫁人,平淡一生,不会有后来的痴缠恩怨。
若是王家没有把玖苑赶出去,也没有为了让玖苑再也无法回去而使出那种下作的手段,或许玖苑便不会遇到上一任碧落宫宫主,不会活下来,遇到孟书礼,不会有后来的日久生情,却两相隐瞒。
只是可惜,这世上从来都没有若是,没有如果当时。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终是成了她和孟书礼的结局,也成了她和楚渊泽的结局。
聂音落想着她当年第一次在碧落宫见到的玖苑的样子,那般的明媚,谁又能想到她其实心中隐藏着这么多的辛酸无奈?
身上突然也有些发冷,总觉得每个人的一生就像是已经写好的剧本一般,无论其中的人怎么逃月兑,却是终究挣不开。
她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假设,如果她和宋临照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最后又会如何?这个世界里与他们有关的人的命运,又会如何?
“天道这种东西,其实并非不可改变,只看你用了多大的力气而已。”
水清樾看着眼前已经修复得差不多的溟虚之镜,叹了口气,如此说道。
蓝倾若坐在一边,依旧是一支笔,一本命格簿,完全没有理会水清樾的意思。
“疏欢成亲了,尧昀去了无妄海,若若,你还要这样折磨自己多久?”
蓝倾若听到她的话,手中的动作却是连顿都未顿,只冷冷地说道,“你从何处看出,我是在折磨自己了?”
水清樾被她噎了一下,突然间有些后悔。她明明知道这两个名字是蓝倾若心中的禁忌,却是如此不知死活地说了出来,也难怪她态度这般不好。
不过是今日看了一下络姻所在的天域大陆,之后便看到了玖苑的两段姻缘,让她心中有所感触,不由觉得她与蓝倾若有很大的相似之处,所以这才问出了这么没脑子的一句话。
不过其实,这话她还真是早就想问了,想当年蓝倾若是第一个历劫回来的上古诸神,却是放弃原本的地位,做了一个小小的司命星君。
说是什么喝了千年醉,忘记了历劫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可是她却是不信的。
这么多年下来,她一直想要让她从那段尘世恩怨中走出来,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帮她,如今这般直白的问出来,反倒是让她知道了她真的还没有放下。
心中一叹,似乎他们这些上古诸神在情路上面对的事情总是比其他生灵要多。也罢,若是她一直不愿意去了却因缘,她还是不要管那么多了。
“若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水清樾不想再待,担心自己一会儿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便对着蓝倾若打个招呼匆匆离开了。
而蓝倾若,则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许久,最后还是把笔放下,起身走出了司命星宫。
了却因缘吗?或许,她当真需要去了却因缘了,似乎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忘记由九转铃带来的千年情缘,还有,那两个在她转世的那么多年里,与她一同沉浮的人。
“三十三天宫,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聂音落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天边的星星,突然就念出了这么一句在现代见过的话,惊得宋临照一愣。
“落落,你我就在彼此面前,何处离恨?何处相思?”
聂音落看了宋临照一眼,低声笑了。
是啊,你我就在一起,哪里需要相思呢?
比起别人,他们当真幸福许多了。
在宋临照把她抱到床上的时候,她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