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妙走了。
在她把一切都说明白之后,离开了昭梺山。而聂音落却是知道,她们一定还会再见,并且为时不远。
对她来说,她和聂音灏的情,是一段因果。她间接伤害的她,也是一段因果。
可是对于聂音落而言,她不知道什么是因果,她只觉得这命运当真弄人。
恒儿是因为历练之时见到无殷屠城想要阻拦方被无殷抓住,原本他也没想要凭自己一人之力就这般拦着他,只不过他却是早就见过了孙妙,在她那里知道了无殷的身份,便借着这个机会被他抓去想要说明一切。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无殷所受离思蛊影响太深,再加上他对聂音落所做的那些事,更是让他接受不了他是聂音灏的事实。所以干脆便把聂恒交给了隐藏身份而来到军中的夜镜尘和赵苻。
夜镜尘倒是知道聂恒—无—错—小说对她的重要性,也知道聂恒紫微星转世的身份,并没有杀他,反而是想要把她和宋临照引过去,一起对付他们。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她和宋临照在昭梺山,但是那次楚渊泽的铩羽而归让他们也知道了他们不是可以那么容易对付的,再加上昭梺山那个隐世之族对他们的庇护,要想要杀了他们,还真是挺难。
所以这段时间那帮人便一直没有动手,他们可还想要她手中的天下令呢,就算要杀她,至少也得等到她把天下令交出去之后。
聂音落自是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在孙妙一走,便翻出了自己那已经蒙尘的紫微枪,当然,还有紫微枪上的流苏,在她手中的那一半天下令。
她不得不去,尽管知道这算是恒儿的一个历练,他自己也要想办法离开才可,但是她却不能放心。
况且,不止是为了恒儿,还有那个伤她至此的聂音灏,不,不对,她或许应该叫他无殷。毕竟,真正的聂音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要把她和恒儿置于死地又屠尽宋国百姓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却不得不面对。
她知道孙妙没有必要骗她,也知道那个她亲手编的红豆手串也不可能被她认错,那是她第一次编这种东西却被他发现后抢了去一直戴在身上说要送给以后喜欢的姑娘的,她怎么可能认错?
无殷就是聂音灏,她终于确定,可是她却觉得,还不如不知道,就那样自己骗自己把他当成无殷就好。
可是,他是她的三哥,是当年经常欺负她却在别人想要欺负她时便一定会跟其拼命的三哥,是“骑马倚栏桥,满楼红袖招”的风流潇洒的死妖孽,是为了让她活下去牺牲自己的聂音灏。
她怎么也不可能忘记他最后的那个眼神,有遗憾,有歉疚,更多的,却是坚定。她不知道他当时的伤究竟有多重,但是她却是可以猜到在承受了那样的伤要活下来需要多大的努力。
她想要与他相认,却是也不想与他相认。
因为他不仅仅是聂音灏,更是无殷,是那个骗过她的信任把她推到叛国通敌罪名之下的无殷,是亲手害了恒儿的无殷,是差点杀了她的无殷,更是屠尽宋国百姓的无殷。
她没有办法原谅他,不仅仅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那些死去的聂家军。
他明明该是宋国的将星,他明明要守护宋国的百姓的一辈子,可是此刻,他却是夜国大军的主帅,被封为封远侯的夜皇身边的得力之人,更是连着屠了几座城池的宋国人最恨之人。
她知道这一切不是他的错,他也不过是被人算计了而已,可是她却不知道若是父亲和大哥二哥,甚至其他的那些聂家军地下有知会不会抬不起头来。
这么一算,其实他们聂家人中,还是真的有叛国之人。
聂音落擦着手中的紫微枪,心中千回百转,却是终究决定还是要亲自前去把一切都解决了才好。她是不可能继续叫他三哥的了,但是至少也要让他明白他做了些什么。
聂家的人,该爱敢恨,即便是错,他们也是不会逃避。而那些人,她也会让他们知道利用了聂家人,会是怎样的下场。
“落落。”
宋临照神色有些疲惫,他今天也是被这些消息冲击地有些厉害,再加上他后来又急忙联系了一下碧落宫的人,想要知道聂恒现在的情况,还真是有些累了。
不过看到聂音落把紫微枪拿出来了,他也是吓了一跳。
“你要亲自去?”
聂音落抬头看了他一眼,明白他这是不想让她离开昭梺山这个安全的地方的意思。其实她也知道,以她现在失去武功的样子,就算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但是这一切事情尽是与她有关,孙妙也说了,或许只要她去,才能唤起聂音灏原本的记忆。还有天下令,若是他们得不到天下令,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替她前去的宋临照。既然最后都是一样的结局,她又为何不去?
“子卿,让我最后自私一次。让我去吧,至少我不能看着恒儿不管,也不能让他继续顶着无殷之名被人利用下去。最后一次,可好?”
宋临照看着她坚持的样子,心中酸涩之意渐浓,“好。落落,只要是你的决定,我何尝说过不好?”
聂音落放下手中的紫微枪,直接扑到了他的怀中,“子卿,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一定不会。”
宋临照习惯性地把手环上她的腰,心中一叹,她每次都这么说,可是却从来没有实现过这个诺言,偏偏每次他还都会相信,任由她落入险境之中。
只是到底,他没有办法拒绝她,也罢,只要他一直护在他身边,再加上他联系的碧落宫的那些愿意帮他的人,还有她瞒着他联系的姚深他们,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
总之,他是要护着她的。
“落落,这次的事情我答应你,但你也要记得答应了我的事情,这次的事情一了,天下局势如何,都与我们再无关联。无论聂音灏能不能想起来,他都与我们再也不相干。我们自回昭梺山过我们的日子,再也不管这些事了。可别忘记。”
聂音落在她怀中蹭了两下,软软地应了一声,“好,我自然不会忘记。若是他能够想起来,便让他自己去为自己的行为赎罪,我反正是不可能再心无芥蒂地唤他三哥了。若是他想不起来,那就让他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名字下,当一辈子的无殷好了。反正,都是与我再不相关。
至于恒儿,他应是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这次把他救出来,以后哪怕是他濒临险境我也不会再管,只配着你,好不好?”
宋临照知道她这是在哄他,也是为了让他放心,心中知道怕是这话没什么可信度,不说别的,就说聂恒万一再遇险,她还能真的不管不成?
不过至少这个时候,他心里还是舒服了一些的。
想起他刚才心中莫名的不安与违背誓言又占卜了许久却什么也未得出的卦象,宋临照心中一紧,不自觉地把聂音落又抱紧了一点,引得聂音落低呼一声,差点就要使力挣开。
“子卿,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宋临照这才松了一下手,“无事,不过是在想到时候我们要如何行事而已。”
聂音落仿佛松了一口气,“不必着急,从这里赶过去还需要一些时日,到时候我们在路上慢慢想便是。况且现在我们也不确定碧落宫和姚深那边都会来多少人,也是没办法考虑周全的。”
宋临照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便抱着聂音落去了卧室,他们明天便打算启程,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地好。
聂音落没有反抗,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是不如以往的,不可能再像以前行军时连着两天不眠不休也没有什么事情,明天便要离开昭梺山,她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可是无论有多么舍不得,她也依旧要离开。便只能在躺在床上的时候安慰自己,以后也是会回来的,她一定可以和子卿都好好地回来的。
这样想着,竟是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宋临照感觉到睡在他怀中的人呼吸逐渐平稳,便知她是睡着了。在聂音落额上落下一个吻,静静地看着她睡着的样子,感受着她温热的体温,心中突然间涌起来一种不舍。
似乎,这样的日子,以后再也没有了一样。
摇摇头把脑中的那些思绪抛开,怎会没有?他们两人可是要过一辈子的,即便是不能再入今日这般平静,但总有一日他们可以真的不问世事,如此安稳下去。
昭梺山,他们一定还可以回来。
这个时候,两人尚且不知,他们确实是回来了,也终于可以不用再被世事烦扰,只是那个时候,却已经是物是人非,徒留一片伤心之处。
“永和三十六年,永安将军踪迹现于洳城,不过半月,复又消失,使得宋国百姓失望至极。”
——《四国奇女子第一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