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剑持和熊吉,这块玉石就是从他们那夺来的,”我问道,“你认识这两人吗?”。
“如果两个人不是变幻过外貌的真实模样……我没见过,”江户川一没有给出任何有效意见,“可不能排除他们也是混论坛的人,我熟悉的只是账号,不是账号背后真实的人。”
给他一个质疑的眼神。
“也可以说熟悉的是某些账号代表的真实的人的一部分性格,但是再如何具有自信,我也肯定没人能透过一个账号的表现去了解一个人的全部,”他吐出一个规整的烟圈,“网络社会学是一门复杂的科学。”
“调查能力有限嘛,不要不好意思承认。”
“……”他用沧桑的面庞翻了个颇具风味的白眼,“真的动用观察以外的手段去调查每个论坛账户背后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规则,又是规则,”我感到分外无奈,“无处不在的行事规则。”
“破坏妖怪社会的默契、破坏得来不易的表面团结,这是非常严重的罪名,妖类社会的罪名,芙兰小姐看上去很年轻,甚至很幼稚,却是个明白人。”
我不怕在陌生人面前自承缺点,“我只是个活了一段漫长又短暂时光的幼稚小女孩而已。”
陌生人是否把这话当真我倒不很在意。
“回到正经事上来,”见他目光涣散仿佛陷入回忆或思考,我提醒道,“你知道如何使用这块法宝吗?”。
“本来不知道,”他把目光焦距调整回我面前,“看了芙兰小姐和对方斗法,大概知道了,”弹掉烟灰,“我……以前只是知道他家有一些奇怪又奇妙的传家宝,这块玉我也见过几回,可是他家从来只有普通的平民,没有人能看出古董玉其实是一件修行人的法器。”
“你没有借来研究过?”
他奇怪地看我一眼,“我为何要使用它?”
“诶,这块玉、包括两本古书,或许就是招来灭门的引子,别人不惜犯下重罪也要得到的好东西,你不向朋友借来用一用?就算不打算强夺,一块古代流传至今的法宝或法器对妖怪来说也很有借鉴和观赏意义吧。”
“如果我从好友那得到这块玉,或许我早晚会忍不住使用它,或许会遭遇令我不得不使用它的场面,让别人发现这块宝贝的存在将几乎难以避免,到时我也许会被某些我无法抗衡的人或妖怪抓起来逼问法宝的来源,给友人带去灾祸,”他逐字逐句地叙述,“而我的生活中我其实并不必须获得一个斗法的宝贝,我又何必得到它?”
“可现实是你朋友一家被害,家传宝物也一同失踪。”
“……”江户川一表情变得僵硬,“无论如何,灾祸无端降临,并不是我的过错。”
“不是你的过错,你也打算为朋友复仇?”
“其中没有矛盾,”他说,“但是复仇……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你好像知道不少,却不愿意说,我明白我依然是个可疑人物,既然你认为应该有所保留,我现在就走,希望没有再见的机会。”
我已被他的颓废和沧桑感弄得心烦意乱无名火起,决定撇开那可有可无的玉块法宝和可能的助力另寻它途,了不得让阿一离开东京彻底月兑离暗中组织的视线,并由我专程花些精力守在雅子家附近等待可能对杏子的袭击。
“我不认识你所遇见的两个妖,”当我起身作势离开,他说,“但我可能知道它们从哪来。”
“你真的知道?”
“我是个私家侦探,”他一口气把剩下的烟头吸进肺里,将烟**戳进烟灰缸,最后缓缓吐气,“虽然是个失败的侦探,至少知道这座城市中有些什么样的黑暗势力。”
“是论坛置顶中的集团董事长倡导建立的组织?”我直截了当地问。
“不清楚,也许不是……”他细想后说道,“在我所见的外围组织和成员中没有和小林有关的人。”
小林就是倡导建立妖怪组织的成功人士楼主的论坛用户名。
“你认识他?”
“见过。”
“你既然见到了所谓的外围组织成员,是打算打入那个妖怪互助团体的内部?”
“起初,我的目的是追查古书和玉块的下落,当时的线索太少,所以我挨个排查了东京都内的所有可能和非普通人势力沾边的地下组织,”他将声音束成一线传入我耳中,此类小法术并不罕见,之前剑持青年也是如此和阿一交谈,“最有可能对普通人家的家传宝产生兴趣的可疑势力是几个暗中传教的邪教组织,也只有类似的组织才对拥有一定历史的大小家族感兴趣且有足够的情报来源,被邪教蛊惑的街坊邻里中总能搜集到谁家拥有神奇古物的情报,所以我首先怀疑的是朋友一家在不知不觉中向他们家的社会关系泄露过自家的家传宝物的信息。而直到我依次卧底探查了十个以上的秘密教派团体,才发现其中有许多都与某个幕后更加神秘的势力有联系,其余的几个邪教团体不过是普通人弄出来的敛财工具。”
“这里也有……邪教团体?”
“东京、不,包括东京在内,世界上许多大小城市里都充斥着类似的邪教组织团体,这是个信仰缺失同时却异常泛滥的讽刺年代。”江户川一点燃了另一根烟。
八坂风神和曾经的诹访明神也许是被此类现实打击地心灰意冷所以抛弃了神坛和神格?仔细一琢磨,我越发觉得这个因素在神奈子小姐放弃外界的因由中占据了相当一部分比例——当然,神灵大人的修行需求才是主因。
再仔细想一想,信仰这回事难道和劣币驱逐良币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话说回来,当年十足幼稚的我也见识过不少外界形形色色的教团组织,其中大多数打着神的旗号行的却是恶事,而最令“正规宗教”组织深恶痛绝的是,被法定为邪派团体的地下组织通常具有较正规组织更为高效的聚敛能力——不论是世俗的财物还是类似于隆一和女老板经营的稀缺资源。
意识到自己思想跑偏,我赶紧回到主题,“如何泛滥?”我问。
他又给我个奇怪的注视,“二十年前的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你没听说过?”
“我的住处,嗯、十分封闭。”
“事件顾名思义,是一起邪教团体对普通市民发起的毒气袭击恐怖事件,没听说过也很容易在网络上了解,在此不细说,”江户川一又弹了弹烟头,“可怕而讽刺的不是邪教对市民的袭击,也不是丧生和受伤的人数有多庞大……而是袭击事件过后,邪教团体的成员和影响力没有因为官方的严厉打击而缩减,反倒在逐步扩大。”
“……”我体味了一番他的叙述,“外界人、唔、外界普通人的确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