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的马车停下,车上的人伸了一只脚出来,左右晃荡了半天没有找到落脚点,最后又把脚缩了回去,在车内大喊,“元宵!”元宵缓步过来,面无表情的掀开帘子,在他面前弯下了腰。
白衣胜雪的男子轻轻巧巧的爬上元宵的背,引来旁边受灾的难民好奇围观。看见他的脸又都眼睛不敢动,好俊俏的公子啊!
这是在城门口,元宵背着那富丽堂皇的男人进了城,那里有人见过这样华丽的男子,小孩围做一圈追着元宵,明无月一脸惊恐的看着那些邋邋遢遢的小孩子,惊声尖叫,“啊啊啊,元宵,快,快走!”
孩子们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越加闹腾着不肯走,伴随着慌叫,门外乱作一团,我撸着袖子,放下抬着的巨大粥桶,跨出了门。
远远就见那两人被一圈孩子捉弄,再看那人衣着华贵,登时奇怪起来,这时候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来?“别闹了,发粥了,快去排队”
小孩子门欢呼一声,一哄而散,背上那人终于狼狈的呼出一口气。我看他一眼,反身回去搬粥。背上的明无月手伸到一半,一个小兄弟还没喊出口,阮清就回身走人了,呜呜呜,难道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我可是长安第一美攻啊啊啊!
明无月滴汗,问元宵:“你且说,我比那傅闲潭谁更好看?”元宵拖了一上的人,往县衙走进去,救灾期间,衙门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自然是主子漂亮!”嘿嘿,元宵说的是漂亮哦,某只花孔雀还得意洋洋呢。
明无月鼻孔朝天,哼,说的没错,本攻天下第一!县衙里总算是干净多了,明无月落下干净的尊脚,往那忙活的人走过去,素袖高挽藕臂滑,香汗淋漓染青丝,明无月收起脸上的表情摆出一副高冷的模样自以为眼神犀利的走上前,抱拳行礼,“在下”
“让开让开,没看见我忙着吗?”。清泉声响如黄鹂,明无月捂着胸口,一脸沉醉,啊啊啊,这是阮清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人美声也美,醉了!
我撇嘴看一眼那白痴,手忙脚乱的伴着粥,几个人一起搭了把手,用力抬了出去。小木轮车哐叽哐叽的响,那人在背后左蹦又跳的跟过来,嘴里不停的抱怨,我忍住跳动的额角,这样的公子哥没事儿跑这来送死啊!
旁边的小厮直接多了,看着那人猴子模样一群人不加嘲讽的哈哈大笑,明无月恼羞成怒睁着桃花眼瞪过去,奈何这主风流的桃花眼,一嗔一怒间,尽是风情,那些人也不笑了,讪讪的收回目光,想着怎么还有比阮大人还好看的男子。
背后多了一个养眼的美男子,就是前来领粥的老大娘都矜持了很多,这人彬彬有礼的温和微笑,这做派和卫子端有的一拼啊。“阮公子啊,你每天都来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点点头,喊着下一个!耗了半天,见了黄昏天,只见良国急匆匆的回来了几趟,也不见傅闲潭,我在县衙拉住良国问:“怎么了?他怎么没回来?”
良国脸上愁容密布的叹口气,“发疟疾了,昨天的人死了一个,傅大人下令封城。说不必担心。”我的一颗心揪住一团,着急问,“那你们不能进来了?”
良国点点头,“大人说除了送药的窗口能开,谁都不能出去,阮大人我就不说了,我还要送药呢!”我松开他的手,七上八下的总不安生。
当天晚上,城门关闭,城里人议论纷纷,第二天一早,一大群人聚集在城门口要求放人出去,“大人呐,开门啊,我家儿子还在外边呢!”“就是,开门”
刘县官,伸出干枯的手在半空中挥舞,希望乡民冷静,“各位!各位乡亲们稍安勿躁,且安心的呆上几日,倒时没事了就开门!”
虽然乡民不肯离去,但还是冷静下来,过了几天,城门口的接头士兵纷纷围上了口鼻。傅闲潭下令,所有这边装药送过来的袋子一律烧毁。但于事无补。城里开始出现了类似疟疾的病人。大家不敢掉以轻心。刘县官下令送到寺庙里救治,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接近。
“哎呀,排队排队!哎呀,你的手不要伸那么前啊!真是的!”“大家排队,各家各户领艾草回去烧啊。”忙了几天,每个人身上都一团乱。我看一眼明无月,拿过旁边的水壶到了杯水给他,“明公子喝口水吧!”
明无月放下手里的艾草,拿出小帕子擦汗,吊着手指过来拿那碗,一脸嫌弃道,“这没人喝过吧,本攻可不想得疟疾!”
对他这样,我早已熟悉,这几天他一改往日的谦谦君子样,越发暴露本性,虽然毛病不少,人却是善良的,刀子嘴豆腐心嘛。至于他这样的人为什么来这,我却是不想管的,即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也无妨。
“喝吧喝吧,毒不死你。”我刚把水递给他,人群突然一阵骚动,那人突然呕吐,昏倒在地,人群受了惊吓,自动空出一圈来,我皱眉,挥了挥手,侍卫拿来艾草灰掩埋呕吐物,我走过去扶那老人。
“别碰他!”明无月一把拉开我的手拿出怀里的帕子擦了擦我的手丢到一边,我眉头紧锁,站到一边,等着后勤队过来抬人。我看过去,那浑浊的眼神里满是恐惧与渴求。我眼一闭,侧开头。
第十天,疫情终于是开始爆发了,城里全员戒备,黄酒艾草一售而空,以至于临近乡镇发了一笔横财,源源不断的尸体被拖出去焚烧,洵江天上空,灰烟几日不绝。
人人自危,越来越多的后勤队退出,人手紧张起来,不得已,县衙全体人马只得一起替补,乌云笼罩在城里城外,死亡的气息不断蔓延。我端着一大盆艾草灰过来,额头出了一沉细密的冷汗,头昏脑涨,眼前的天空昏暗,耳边是明无月和其他人的惊呼,“阮清!”
晕昏中被人抱着抬上了床,听见其他人在说寺庙,以及其他人的反对,手上传来剧痛,我迷蒙的睁开眼,热!浑身疼痛,嘴唇沾上清凉的水,我难耐的汲取。
我清醒过来,眼睛依然迷蒙,我推开明无月的手,沙哑着说:“出去!”他手一僵,脸色一变,恼怒起来,“你他-妈的说什么,都快死了,不知道吗!”
“呵,你若不出去,也是个死。”我虚晃出一抹笑,放下推他的手,听见他不快的声响,“本攻命长着呢,张嘴,吃了!”
我皱眉,张嘴咽下一口苦涩i,“什么东西?”“回魂丹!”他百无聊赖的吐出几个字,我一笑,“回魂?我还没死呢,呵呵呵。怎么叫这名字,谁取的?”
明无月俊俏的脸一红,羞怒,“本攻就喜欢取这样的名字不行啊!”他吼我一句,喂口水给我,说道:“我已经把傅闲潭叫回来了,过一会你就能见他了。”
我爬起来,瞪着他,“你怎么可以告诉他,我没事儿,你,把他叫回来怎么办?”我一段话说的语无伦次,恼怒又伤心。他也怒了,“你以为我想叫他回来!要不你自己一直叫他,我还懒得见他,死在外面最好!”我疲惫的躺下,不跟着个毒舌说话。
国公府里,桌上的茶杯被人用力的掷地,大厅里的人身子一颤,头垂的更低,卫子端看着手里那封信,心中怒不可遏,他以为她真的病的严重,一天不来上朝,就担心一天,过了这样久,实在是忍不住了出宫来看她。得来却是她离府追随。她到底是有多不把他放在眼里!
想着洵江的疟疾,又气又担心,“长贵!火速派太医去洵江!她要是死了,国公府陪葬!”
元宵无语的看着在一旁揪着帕子咬牙切齿的明无月,怎么说呢,在追着阮清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温柔毕现,认识了人家阮清了,没几天就暴露本性,喜欢着人家呢,有机会接触,又要交给情敌。元宵只能说,活该你单身!
我张口喝过傅闲潭递过来的苦药,含一口,巴不得连勺子都咬断,太苦了!他伸手拿来一颗蜜饯,我张口含住吸取甜味。“良药苦口,宫里太医的药总是苦的。”
我咽下蜜饯,太医怎么会来?“太医怎么会来,皇上派过来救灾的?”喂我喝完最后一口药,他拿起帕子给我擦嘴,“或许是的。”
“喂,这么多天了,该本攻照顾了吧!”元宵拉过一把凳子擦了几遍移到我床前,明无月袍子一撩,优雅的翘着二郎腿坐到我面前,拿鼻孔藐视傅闲潭。
傅闲潭冷冷的看他一眼,不做表情,伸手掖了掖我的被子,拉下纱帘,“走开,小清要睡觉!”明无月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起来,“你XX的,大白天的睡哪门子觉,本攻”
傅闲潭一把拉起他的后衣领子,提起,拖出去。明无月呆愣着表情,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拖了出去,梨花木门啪嗒一下被关上,明无月指着傅闲潭的后背,叉腰大骂,“XX你个XX,要不是劳资叫你回来,你这会还在城外趴死人呢,本攻”
傅闲潭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明无月气鼓鼓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看着紧紧关闭的门扉,呆了一会,朝一边发呆的元宵喊,“元宵!给本攻换衣服!”明无月万分嫌弃傅闲潭拉过他的衣服。
“她怎么样?”老太医恭敬的站在傅闲潭面前,傅闲潭旋转着手里的茶盖子,看着远处的虚空,“丞相不必担心,阮大人虽然传染了疫情,好在发现的及时,又有药物护体,喝些抗疟疾的汤药就好,当然,也还是需要好好修养。”
傅闲潭颔首,看着太医,“刘大人此次为何突然前来,可是京中有什么密旨?”老太医弯了弯腰,笑着说,“皇上担心疫情特地叫宫中太医过来救灾。”
傅闲潭看着城东上空扬起的黑烟,眉头紧蹙,这疫情
睡了许久,见我爬起来,傅闲潭过来扶我,“起来了,可要吃东西?”我点点头,桌上的清粥是早上炖好小火温了许久的,我看着他疲惫忧愁的脸,拉住他的手,“我没事,疫情要紧!”
他揉了揉我的发顶,抿嘴笑了笑,“外边有良国,有事他会来告诉我。”
我看外边的艳阳天,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天越来越热了,“死了多少人?”她放下手里的粥,也抬头看外边的大太阳,“大概八十九人,这是城内有记载的,城外更多!”
“大人,大人!”良国急匆匆的从门外跑进来,来不及擦额头上的汗,“艾草不够了!”傅闲潭眉头一紧,“黄酒呢?”良国一脸无奈,“也不多了。”
她回头看我一眼,我朝他点头,她过来给我盖好被子,边走边说:“快马加鞭,去上游买,还有,天热了,尸体要尽快焚烧处理!”“是。”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是掀开被子起来了,穿好衣服,门口的小、小厮跑过来“大人有事?”我挥挥手,问他,“可看见明公子?”我想问问他那天的药是什么做的也许会有些用。小厮摇摇头说:“一大早就出去帮忙了,县衙里就知县大人还在。”
哦,我撑着腰,往刘县令哪里去,也好问问情况,总比干坐着要强。一条长廊而已走到院子时已是满头大汗,县令年纪大了,帮不上什么忙,在院子里捣鼓药材,远远地见了我来,直起老腰笑呵呵的过来。花白胡子显得面目慈祥,也是个半百的老人家了守着这么个县城也是不容易。
“阮大人怎么来啦,呵呵呵,来坐!”我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矮凳子,看着他碾药。“大人的这些药都是要送出去的吗?”。
“是啊,本官帮不上什么忙,就每天碾药,晚间会有城外接药的过来领。”她笑呵呵的,脸上满是沟壑,我笑着帮他把药收起来,“大人可是帮了大忙呢,怎么会没出力呢。”
她笑着摇头,把收起来的要一包一包扎好,“老喽,呵呵呵!”我盯着地上的药许久,然后翻开药包仔细的看起来,发现只是普通的草药,与之前送来的没什么差别。
接药的从城外过来,接触的病患也不会少,死去的人里小孩老人不会少,说明,这些人更容易感染,为什么老县令会没事?“阮大人怎么了?”我摇摇头,问:“县令可曾吃过什么药,或者带药包在身上?”
县令糊涂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看着我:“不曾啊,大人是想起什么了吗?”。我皱眉有些失望的坐下,“没什么?”看着老县令种满花草的院子,对他笑了笑,突然我眼睛一亮,花草!?
我激动的站起来,弯腰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花花草草。低头一盆盆看过去,“大人这些可是驱蚊草!”老县令迷迷瞪瞪的模着白胡子说:“是啊,洵江多雨,蚊虫自然多,种些驱蚊草也是正常。可是这怎么了?”
我心中一动,激动的站不住,急急忙忙的就跑出去,喊道:“傅闲潭!来人,去叫傅闲潭!”小厮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路狂奔就跑出去叫人。
我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来啦,来啦,大人来啦!”傅闲潭是一路回来的,脸上带着绯红和薄汗,喘着气,担心的走过来,“小清哪里不舒服?”
我欢喜的拉着他,语无伦次的说:“是蚊子,蚊子啊,傅闲潭!”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静下来,拉着他:“洵江多雨,蚊虫肆虐,家家户户都种驱蚊草,往日发洪水,还有驱蚊草,可今年发了泥石流,毁了城东,这就是为什么城东最先有疟疾,因为是蚊子,蚊子咬了发疟疾的人,在去咬别人,疟疾就传出去了,不是人传人!”
傅闲潭眼睛一亮一把抱起我转了一个圈,“我的小清,好聪明!”小厮呆呆傻傻的看着我们两个,傅闲潭脸上的笑掩都掩饰不住,“良国!把染病的乡民记录下来,按病情严重与否规划,清理淤泥积水,家家户户摆好驱蚊草,聚集乡里女子坐好驱蚊香包,尸体撒上黄酒焚烧,同时等药材一道,熬药浴,清洒街道!不出十日疟疾可控也!”
良国一扫脸上阴霾欢喜道了身是,跑了出去,命令吩咐下去,两天城东所有淤泥积水清理干净,巧手的妇人们在县衙门口分发香包,驱蚊草。第四天死亡人数锐减,病患被隔离在干净的无人区,草药运送到达洵江,熬药浴,洒街道,洗澡。第六天,所有尸体焚烧干净。
城内传到城外,大家一起行动,疫情在这几天终于得到控制,城东的建设也在加紧。第十天疫情结束,青草遍地的山坡上蓝色的天白色的闲云,以及微微发热的风拂过我们的脸,那连延一里的空地上是一个个崭新的坟包,一群人立在那山头,老县令到了一杯酒。
所有的人弯腰跪拜,我磕了一个头,傅闲潭伸手拂去我手心上的泥土,我拉着他的手看着山下的洵江,微微一笑,“所有运去的人都会得到轮回,所有活着的人也会迎来新的祝福。”
他拉着我的手紧了紧,看着远方一笑,“执子之手,不忘卿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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