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夏雨,最是惊扰人好梦的,头顶着一片艳阳,突然被滚滚而来的卷云挡住,一丝阴凉就这样不期而遇。我能感叹的就只有两个字了,舒坦!
那天那树,在我眼前颠倒,我摆了个大字,仰躺在廊外,伸出的手接了一滴雨,圆润又清凉的在手掌心里,有人无声的在靠近,那是教养极好的走姿,婀娜多姿,莲步轻移。我不用侧头也知道来的是谁,鼻尖的幽香是她惯用的瑞脑,提神醒目。
我翻了个身,手肘撑着地就爬了起来,对上她的脸看一眼,又低下头,唤道,“娘。”她旁边跟随的丫头调-教的很好,至少我觉得很合她的心意。丫头手脚活络的拿过坐垫,轻轻又端正的放到我的对面,她优雅的掀起裙角,遮遮掩掩间,就跪坐了下去。
这时她才看着我点了点头,“娘来是有事和你商量,主要是娘不想让你爹担心。”我笑了笑,越过她的身影,遥视远处的一只黄肚灰背鸟,“娘说就是了,清儿还不是会听娘的话。”
那鸟儿长得极漂亮,更重要的是,尽管是只小小鸟,却是自由自在的在阔天广地上翱翔,那是我等金丝雀能够比的?我回神,依然带着笑,她似乎有些犹豫,看着我许久才迂回的说,“清儿今年已经是十九了,娘觉得这事拖了也还是要办不如早些办。我与你爹说了”
“可是婚娶一事,这是爹的意思?”我平静的问她,放在腿上边的手握紧了衣袖,她回头看了眼旁边的丫鬟,只余我和她两个人时,她说,“是娘的意思,你爹他,似乎是不急,娘觉得这招虽然是险棋,但清儿迟早是要成亲,不如早点的好。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但也是没办法,清儿?”
我低着头,目光在她鲜红的蔻丹指甲上流连,听见她叫我清儿,我才看着她的脸,她还是那样年轻,仔细看下去才发现那一点点细纹,我漫不经心的勾这嘴角问“我依稀记得娘说过,我只是个暂时的替代,等娘坏了另一个孩子,娘便带着我向爹爹领罪的。娘要找个大夫看看吗?”。
她怔愣了一会,好像还没有从我的话里回过神来,但她依然还是失态了,她尴尬的一手撑着地,一手握着拳,我条件反射的往后退,还侧开了脑袋闭着眼睛,我想她本来是要扬起一只手来打我的。我笑了一下,有些歉疚的看着她,“清儿知错了,不该说这样大不敬的话,不过清儿只是在关心娘。娘?”
她冷冷的看着我,语气也生硬了很多,“娘觉得随便娶一个看的过去的良家女子就好,毕竟你娘就说到这里,你是会先定亲的,弱冠过后就成亲,免得是非多!”
她起身时头上珠翠叮当作响,我坐在位子上看着她走,她回头定定的看着我,我无趣的叹口气,爬起来弯腰跟她告别。
他走后,我瞥了一眼门边上探出来的脑袋,歪着嘴角过去照着她的额头就是一指弹,“看什么呢!走了走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药菊捂着脑门不满的瞪着眼睛鄙视我,“公子还说我呢,自个还不是耗子见着猫了!”
嘿哟喂!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唉,行了行了,衣服收拾的怎么样了?”和她面对面确实是需要勇气,我仰头灌下满满一杯凉白开,冰凉冰凉的直冲我的胃管里撞,真是冰火两重天。
药菊推过来一大包行李,我挑开看了看,啧,每次让她收拾行李就会是这样的结果。挑挑拣拣下,我提着清减不少的行李包,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看看明日你能不能同我一起去。毕竟我一个人也太不方便了,也不知道他带多少人。”
下半晌的时候雨停了,我随便编了个理由拉着药菊就出门了,她都要给我定亲了,想来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我一路小跑着往傅闲潭那边走,下过雨的路很是泥泞,不一会,我的裤腿处就沾了好些泥点子。
我是在路上碰见傅闲潭,只是他没有看见我罢了,拐过街角时,远远的看见了他的背影,先是不敢确定的,毕竟只是一个背影,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与他相谈甚欢的姑娘。我喊出了一个傅字,就没在喊了。药菊拉着我的衣袖晃荡,“公子?是先生啊,你怎么不过去?”
我回神,也是,这有什么,随即我脸上摆了个笑扬着扇子风流倜傥的走了过去,药菊的嘴实在是太快了,大老远的就冲着他招手喊道,“先生,先生!”往来的人一溜烟的看过来。
哎呀,我去!我尴尬的拿扇子挡住脸,我挪动着步子自觉的离她远点,“这位是?”声翠如黄鹂,面目似娇花。我只能说,又是一个美红颜啊。我嬉笑的唰的一下收回折扇,“在下阮清,国公府小公子,敢问姑娘芳名?”
“她叫子衿,是我少时玩伴。”我瞥了傅闲潭一眼,淡淡的问,“你少时的玩伴不是我吗,哪里来的子衿?”那姑娘似乎有些尴尬,托起帕子低着嘴角,这还真是我见犹怜啊,傅闲潭的青梅!
“小清?”我语气有些不好,他将青梅拦到了身后,站到了我面前挡着,嘁!我管你呢,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对着药菊说了声就走,我还不鸟你呢我。“小清!等一下!”他在后面喊了我一句,其实我走的不快的,就等着他追上来呢。结果,我自己稀里糊涂的就把人给甩到了后面,等我生完闷气回神时,都不知道走到那条街了。
我看着门牌上边的匾写着烫金的三个大字,存菊堂。我从街头扫到街尾,被这一水的粉红灯笼,暧昧呼唤,调回了频率,哦,敢情是到了红灯区啊。
我一只脚抬起,还没跨过门框,手臂就被人拖着不让进了,我回头看,药菊一张小脸粉红水灵的对着我摇头晃脑,“不行不行啊,公子,想都不要想啊,咱回去吧,走走走!”
我郑重其事的在她面前站定,双手搬正她的肩,朝她挥了挥手,“别想阻止我,现在马上立刻,转身,抬腿,向前走!莫要在相见!”
药菊还想过来拖人,里边的小倌见来了客人,还是一位绝色的客人,当即一拥而上,“这位官人来的正好,堂里来了新怜人,你可要好好看看,水灵着呢!”这位小倌的声音实在是嗲,让我一时难以接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但我是不会退缩的。
我手臂跨上那人的肩膀,笑的满面春风,“啊,这位美男,可否给我家婢女安排个休息的地,不然她没地等我,怪可怜的,你看”我掏出一颗银锭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那人立即笑逐颜开松开我拉着尖叫的药菊进了里间的休息室。
我一把吧银锭子丢进小倌手里,“给我安排个好地方。”亭台楼阁,傍水而居,这倒是个好地方,从此处望下去,长安的一片风光就在眼前,傍晚时分,凉风徐徐,就算是没有美男,心里也是美不胜收啊。
“你竟然来嫖,你想死啊!”突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一口甜酒喷涌而出,呛的口鼻酸辣。咳咳咳,我拍着胸口回头,咳的一脸绯红,脖颈处的经脉的涌现,还没有看清楚是谁突然这样咋呼。那人就已经一步过来一把将我扯到怀里,用力的拍起我的背来。
我被拍的又一阵咳嗽,有气无力的挥着手,示意他停下来,“干嘛!本攻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是见你咳嗽的难受才过来抱着你的!”
谁管你抱没抱啊,我是想让你别拍了,听见本攻两个之,我算是知道他是谁了,“明,明无月,别拍我,我,我要断气了!”他啊一声,唰的一下松开两只手,举到半空中不敢在碰我。我顺回气来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不会是头牌吧!”
他狠狠的瞪我一眼,一把把我托起来,“你管我!说,是不是来瞟来了?那人就那么满足不了你吗?还非要来我这瞟,你若是不满足,跟我说一声,我来不就行了,今日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瞟他们也不瞟我!”
“啊?”我听的稀里糊涂的,张着一张嘴不知道说什么,“那个,你说谁满足不了我,还有,你满足我什么?”明无月脸色涨红,尴尬的话都说不清楚,“混蛋!扯那么远做什么,你来瞟你还又理了!”
我撇了撇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哦,我知道了,你是说满足那个那个对吧,哎呀,这有什么,话说,我也不是来瞟的啊,我是来喝酒的!真是,你都想些什么啊?”
天黑下来了,重头戏就要出现了,我伸了个懒腰,不在和他说话,走到围栏边上看外边的灯海,晚风猎猎,鼓起了衣袍和长发,我回头朝他挥了挥手,他呆了呆,才缓步走过来站到我身边。风很大,身上批过来一件带着体温和熏香的外衣。我笑了笑,扯了扯,“谢谢啊!”
他别扭的瞥我一眼,鼻孔里出气,“做什么!我可不是喜欢你才批的,你这样混蛋的人,我只是只是,反正随便一个人长得好看点我都会批的我也不是说你好看啊,反正你别想太多!”
我笑出声,看着外边的风景点了点头,那风确实太大了,他看着两个人被风纠缠在一起的头发,看着她带笑的侧脸,感受到了那么一点点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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