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如何将这整个的过程看完,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那时候的她不要说是转头就跑,就是连一丝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双腿发软的靠在假山上,口干舌燥,汗流浃背,眼前不断的散着一团团的乌黑,很有可能一闭眼就直接昏死过去。
这样的感觉她自己都不知道持续的多久,一直到那种“咯咯”的声响彻底消失,一直到一股子清冽的麝香味钻进了她的鼻息。
“好看么?紫娴郡主看够了么?”
听着这个带着几分轻笑的声音,她强撑起自己心里的恐惧,扶着身边的假山站起了身子,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将眼前笼罩的乌黑散了去。
然,待乌黑散去的同时,她便是直接撞进了墨王那一双永远看似慵懒,却隐藏万千利刃的双眸。
“你,你……”她说着话,朝着墨王的身后看了去,可她讶然发现,刚刚那具男尸,早已不见了踪影,在墨王的身后是干净的假山石,女敕绿的青草地,似乎刚刚的那一切恐惧,都是来源于她的幻觉。
“我什么呢?”墨王仍旧微笑,斜斜的靠在了假山上,只缀着的白玉佩饰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晃动,纯白色的流苏似琴弦拨动。
此刻的紫娴,已经不单单是害怕那么简单了,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像是一根带着倒刺的图腾,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她的心房,让她只想掉头就跑。
不过就在她刚刚转身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一疼,随着眼前天旋地转,待眼前平稳时,她已经被墨王压在了假山上,动弹不得。
看着自己在墨王钳制住的手臂,她浑身颤抖的几欲哭泣:“你究竟想要干嘛?刚刚那个人哪去了?你是不是杀了人?”
墨王悠悠一笑,幽暗的眸子是除了惯有的邪魅性感,又勾带起了一丝的狂野不拘:“本王现在并不会对紫娴郡主干嘛,但若是紫娴郡主将今日的事情讲出去,那么明日,本王就不知道会对紫娴郡主干嘛了。”
“你在威胁我?”她虽是满心的恐惧,但却不肯轻易低头。
在大富人家,主子动用死刑处死一个奴才是常有的事情,在皇家后宫,冤死的无名亡魂比活着走路的人还多,她怕的并不是墨王杀死了人,她怕的是墨王那残忍无度的手段。
“威胁谈不上。”墨王说着,垂低了几分自己的面颊,“但是想必紫娴郡主也看见刚刚的精彩了,如果紫娴郡主想要亲身体会一番那其中的美妙滋味,大可以四处宣扬今儿的所见所闻。”
“……”清冽的麝香扑在她的面颊上,几欲让她窒息,想着刚刚墨王的碎尸手段,脚下一抖,不想再去挣扎的轻轻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懂得朝政上的事情,但是她并不是没有听自己的爹爹说过,现在的墨王在朝中地位颇高,而且性子暴戾又不善流露,如果他要是想杀一个人,不说是轻而易举,也是易如反掌。
“真乖。”墨王伸手将松散在她面颊两侧的碎发,掖在了耳后,细长的手指轻轻刮蹭在她面颊的肌肤上,带起她的阵阵战栗。
这种战栗,与情愫无关,只是来源于无止尽的恐惧……
不知道什么时候,墨王终于是放开了对她的钳制,转身离开了,她看着墨王离去的挺拔背影,恍惚之中,似乎觉得异常熟悉……
后来,她以为事情终于是平息了下去,因为她没有把当日的事情说出去,而墨王也是遵守信用的并没有来找她的麻烦,不但是如此,甚至是她在宫里碰见墨王的时候,墨王还会和她微笑着点头示意。
这样的风平浪静一直到她偶然听见了自己爹爹和另一位大臣谈话,才算是彻底告一段落。
她不记得爹爹具体和那位大臣说了什么,她只听见爹爹说,刚刚上任史部当总管的刘文策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任是爹爹怎么派人查找,都无法找到刘文策。
那个时候她是震惊的,也是慌乱的,因为她想起了那日被墨王碎骨的男人……
她想,如果墨王当时所杀死的那个男人当真是刘文策的话,那么墨王这个男人便是太可怕了,因为刘文策和墨王还有绍凡,都是从国子监里走出来的,他们都是大学士长孙博岚的学生,可以说他们三个人的感情应该是最好的。
但是,她亲眼看见墨王杀了刘文策,这又代表着什么?如果墨王连刘文策都敢杀了,那么以后,他会不会连绍凡也一同杀害了?
当然,她很清楚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她也知道,自己要想存活下去,就必须要将这个充满恐惧的疑问,深深埋藏在自己的心底。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吹到脸上就像刀刮一样,路旁的枯树枝在夜风中狂舞着,那早已干枯的枝杈,时不时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孙聚见墨王和沐扶夕早已走没了踪影,可紫娴仍旧站在原地发呆,轻轻咳了一声的提着胆子站起了身子,小声的道了一句:“紫娴郡主,咱们……”
紫娴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从漆黑的远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伸手模了模自己已经红肿起来的面颊,咬着满口的银牙,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走了去。
这个沐扶夕还真是好样的,不但能让绍凡时时刻刻的围着她转,现在就连一向不管闲事的墨王都为了她出手。
虽然她不敢掀了墨王的老底,但是不见得她就这么败给沐扶夕,马上绍凡就要登基了,她就不相信在绍凡称帝为王的时候,自己没有任何的机会。
沐扶夕,你给我好好的等着,路还那么长,时间还那么久,我们慢慢耗下去……
孙聚见紫娴终于是朝着宫门迈出了步子,赶紧擦了把自己的鼻涕跟在了后面,他本以为先帝驾崩之后,这个后宫能清净一段时间,不过现在看来啊,似乎只有想清净的人,没有能清净的事啊!
寂静的宫道上,沐扶夕慢慢的走着,手背上的伤口在寒风的吹刮下,叫嚣似的疼着,但她一张平静的面颊,却没有丝毫痛苦和难过的表情。
走在她身边的墨王,侧眸轻轻望着她的眉眼,偶尔斜起唇角似是在微笑,但从始至终,并没有说过一句话。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不断从手背上流出的鲜血,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低落在了走过的宫道上。
沐扶夕拧眉垂眸朝着自己的手背看了去,本想着看一看伤口的深度,却不想在垂眸时候,忽然眼前一黯,接着四周的景物便都跟着晃动了起来。
这,这是……
墨王察觉到了沐扶夕的不对,赶紧伸手拉住了沐扶夕的手臂,掀开她的百花阔袖一看,登时敛紧了双眸,再没有了刚刚的慵懒,直接打横抱起了沐扶夕,朝着晖仁宫的方向抬步飞了去。
靠在墨王胸膛上的沐扶夕已没有任何的力气,感受着已经逐渐开始麻痹的手臂,就算不用眼睛去看,也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了。
“那银簪上有毒?”她眼前越来越朦胧,就连说话也开始有气无力。
墨王垂眼朝着怀里的沐扶夕看了去,见着她开始发白的双唇,紧了紧自己抱着她的手臂:“扶夕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呵……”沐扶夕无力的动了动唇,感觉到耳边胸膛的急速跳动,嗤笑一声,“我知道我不会死。”
“恩?”墨王一愣,倒是没料到沐扶夕这般的淡定,“扶夕,你还真是有本事让人刮目相看,明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能这般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定会平安无事。”说着,叹了口气,似乎更多的是无奈。
眨了眨眼睛,驱散掉一些眼前的黑暗,沐扶夕悠然而笑:“绍凡还需要我,我怎能就这么死了?”
墨王拧眉,手臂僵硬了起来:“你就这么在乎他?”
“咳咳咳……”嗓子一阵干痒,沐扶夕轻轻的咳了几声,“你才知道?”然后,眼前再次被黑暗吞噬,这一次,是她再也没有力气去挥散的乌黑……
“你——”墨王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似乎是隐忍了很久,才笑了出声,“你还是先关心好你自己吧,和你相比,太子不知道要多安逸。”
“……”一直支撑在墨王胸膛的手臂,无力的耸搭了下来。
“扶夕?”
“……”
听不见沐扶夕的回答,墨王诧异垂眸,当入眼看见她那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在清瘦的面颊上勾勒起的两个阴影时,是他的心脏一窒。
没有了刚刚的讥讽,没有了刚刚的邪魅,没有了刚刚的装腔作势,这一个的他将所有的恐慌和心疼都凝聚在了面颊上。
“扶夕你别害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一定……”他抬起自己的手臂,将她冰凉的面颊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朝着晖仁宫的方向不停的飞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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