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墨蓝的晴空犹如刚刚被洗涤了一般,柔和且透亮。
沐扶夕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仰慕看着夜空,安静的发着呆。
月光的皎洁,洒在她的周身,将她清瘦的身子,镀上了一层亮亮的银色。
一阵微风袭来,她惬意的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鹅蛋脸上,留下一双浅浅的阴影,安静如画的她,犹如一只精灵一般,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抹修长的身影,踏着月色而来,刚刚迈步进院子口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一副让人心旷神怡的画面。
他轻轻一笑,薄薄的唇扬起一个宠溺的弧度,双手轻轻负在身后,挂在腰身上那明黄色的玉佩穗,如流苏一般波动似水。
孙聚见此,识相的带着其他太监后退了几步,站在了院子外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微风阵阵不肯停歇,站在院子口的绍凡,逐渐收敛起了面颊上的笑容,一边解开自己肩膀上的大氅,一边慢步靠近,步履轻盈的让人察觉不到一丝声响。
沐扶夕是侧对着院子口,根本没有发现绍凡的靠近,她深深呼了一口气之后,竟不自觉的哼唱了起来。
她的歌声,虽谈不上天籁,但那清透的嗓音,却为这个寂静的夜,增添了让人极其舒畅的
味道。
绍凡倒是听过她唱歌,只不过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听着她那纯净嗓音,哼出来的小曲,心中微微一暖,那轻轻伸出去的手臂,竟是不自觉的收了回来。
他是要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无拘无束的她了?好像自从自己的父皇驾崩之后,他便是再没有见过她如此自在的模样。
她忘情的哼唱,越来越高亢,绍凡本来还微笑着聆听,可是越到了后面,他便是越忍不住想要笑。
不自觉之中,微微俯子,看了看她清瘦的肩膀,又品了品她口中的歌词,心中似被人轻轻挠了一下,痒的他弯了眉梢和眼角。
一曲终了,沐扶夕整个人都沉浸在歌声之中无法自拔,忽然,肩膀一暖,让她浑身一僵,回眸带着满身防备而视,便是对上了绍凡那一双,还未曾消失笑意的眉眼。
“你怎么来了?”沐扶夕半惊半喜,说着话的同时,想要站起身子。
绍凡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再次按坐在了石凳上,随后绕到了她的身前,没有丝毫帝王架子的半蹲在了她的面前。
“你刚刚的歌词里,唱的是什么?”他轻轻一笑,仰目而望,一双如水的眸子里,在月光的照耀下,似波光流动,璀璨生辉。
沐扶夕一愣,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问,想了想,轻轻道出了几句歌词:“莫道女儿娇
,无暇有奇巧,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
绍凡摇了摇头:“最后面的那一句。”
沐扶夕不明所以,歪着头,难得的讨喜:“腰身壮胆气豪,常练武勤操劳,风雨都能一肩挑。”
“哧……”绍凡再次笑弯了眉眼,上扬且浓密的长眉,自然的在双目之上舒展开来,他佯装
打量了一圈沐扶夕,笑着又道,“若是你风雨都能一肩挑了,放眼整个元清的满朝文武,是不是都该哭爹喊娘的告老还乡了?”
沐扶夕听此,才知道他在打笑自己,不禁皱眉:“绍凡你……”
没等她把话说完,他又道:“扶夕,你何时也学会自吹自擂了?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倒了,怎么就腰身壮了?”
沐扶夕语塞,看着他故意挑三拣四一般的眼神,故意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我怎么就不能腰身壮了?你看我手臂多结实?”
“哦?朕瞧瞧?”他说着,拉住了她的手腕,借着她身子往前倾斜的时候,一个转身站在了她的身后,顺其自然的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身,抱着她坐在了自己的怀里。
温热的臂膀,熟悉的香味,让沐扶夕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想要再次站起身子,却再次被他禁锢的寸步难行。
“你是朕的皇后,无需与朕作羞。”他说着,微微垂下了几分面颊,贴上了她的耳廓,“朕记得,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被朕抱在怀里么?”
沐扶夕回眸,看着他愈发俊朗的五官,不自觉的红了面颊:“那是小时候。”
她小时候,曾经有一次在皇宫翠竹林里玩耍的时候,累的直接靠在竹干上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再竹林,而是到了绍凡的寝宫。
周围的人都看着她微笑,有她的娘亲,有现在的太后,还有未曾驾崩的景德帝。
她有些不自在的想要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被人抱在怀里,而抱着她不从松手的那个人,就是绍凡。
她记得,当时的景德帝和现在的太后,笑着合不拢嘴,尤其是太后,宠溺的看着她,还打笑着说,小时候的感情都能如此之好,长大了她和绍凡,一定是被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景德帝也是笑着点头说:没想到绍凡小小的身子,已经能保护自己的女人了。
她当时只是以为,是自己贪睡,被绍凡发现抱了回来,可后来她才从自己的娘亲口中听说,绍凡确实是将她抱了回来,不过却是想要将她放在床榻上,可她不知道在熟睡中抽什么疯,抱着绍凡死不撒手,绍凡无可奈何之下,才将她搂在了怀里,一直抱着她直到她醒来。
她听说了之后,虽然不好意的足足半个月没有去找绍凡,不过虽然她扭捏,但她却不得不承认,她一直都很想念绍凡的怀抱。
因为,他是她所依恋的,最为温暖和踏实的怀抱……
想到此,沐扶夕不禁心中一酸,曾经的温馨场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景德帝驾鹤西去,太后与自己反目成仇,才不过十年的光景,一切便是换了个模样。
绍凡并不知道沐扶夕的心里所想,笑了笑又道:“你是想说长大了便没有胆子了么?可是扶夕,如果你要是没有胆子的话,那么今日太后狼狈回宫,又是出自于何人之手?”
沐扶夕一怔,回神的同时,侧身再次朝着绍凡看了去:“太后很狼狈么?”她从始至终,并未看见太后从马车之中走下来,所以她并不知道太后究竟有多狼狈。
绍凡微微蹙眉,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是啊,很狼狈,鬓发散落,衣衫褶皱,妆容花却,现在还因为惊吓过度,在凤鸣宫喝着安神药。”
听闻此,沐扶夕的心里不是不快意的,只是一想到那毕竟是绍凡的养后,她便对着绍凡低低的道了一声:“绍凡,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绍凡便是伸出食指,放在了她的唇上:“扶夕,朕知道这些日子你在宫里受苦了,如果这次的事情,能够让你舒服一些的话,那么朕愿意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朕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毕竟,是她将朕拉扯大的。”
沐扶夕知道,绍凡能这么说,已经是给予她最大的宽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
见她如此听话,他的心里忽然酸楚了起来,收紧了几分手臂,见自己的面颊枕在了她的肩膀上:“扶夕,你放心,朕会努力把你保护的很好。”
如果要是说今儿她没有见着司马潜泽,那么她不会相信绍凡的话,但是,在和司马潜泽交谈之后,她现在对于他的话,是那般的深信不疑。
从绍凡登基开始,虽然明面上他是元清的帝王,但是实际上,他现在手头上的军力和人心,并没有太后的庞大,因为太后并没有将满氏一族交给他。
这也是绍凡为何总是顾忌着太后的原因,毕竟太后现在手上的权势,足以威胁到他的地位。
沐扶夕一直以为,绍凡不会抗衡太后,因为绍凡太过孝顺。
可是现在,当她得知了绍凡竟然用司马追檬的进宫,去要挟司马潜泽的时候,她便是已经明了,绍凡已经不想再被太后所控制。
这样的绍凡,让她看见了希望,看见了寄托。
伸手,环抱上他的腰身,她放软了身子,依偎在他的怀抱之中,她真的很希望,时间便停留在这一刻,让所有的纷争和算计,永远靠近不到她和他的身边。
这样的依偎,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绍凡再次开口,对着她轻轻道了一声:“扶夕,该回宫了。”
她知道绍凡的意思不是他该回去了,而是自己该回去了,点了点头,不挣扎也不拖延:“好。”
她的懂事,让他欣慰,微微直起了几分身子,与她四目相对:“放心吧,朕会做足一切,然后风风光光的迎接你回宫。”
她点了点头,伸手抚模上他轻蹙的眉头,看着那拧成疙瘩的眉心,在自己的手心下,慢慢舒展,又是一笑:“好。”
绍凡轻轻叹了口气,佯装嫌弃:“你这样好脾气的媳妇儿,还是赶紧让朕带回宫的好,不然真是容易被人拐跑啊!”
沐扶夕哪里想到绍凡再次不正经了起来,心中发笑,无奈开口:“绍凡,你这样子,根本就是一个无赖帝王。”
绍凡也是笑,倒也不介意她的形容:“如果无赖一些能将你永远困在身边的话,朕愿意一直无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