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扶夕还记得,李公公在说那些话时,那种解月兑与释然的表情,还有那在微风吹佛下,渐渐欲动的花白发丝。
沐扶夕慢慢抽出了被绍凡握住的手心,在众人的瞩目下,缓缓站起了身子,深呼一口气,扫了一眼地上垂着双眸,浑身抖如筛糠的李公公,慢慢坚定了飘忽不定的眼。
她沐扶夕行得正,坐得直,既然太后让她承认,她便承认了便是,而至于萧王,她并没有逾越的地方,她相信,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绍凡也是会相信她的。
她从来不是一个,将自己的安逸,建立在别人血肉之上的人,那样的满是鲜血的幸福,不是幸福,而是煎熬!
“我……”
她刚开口说了一个字,萧王便是站起了身子,狭长的眸子夹带着桃色轻轻一挑,打断了沐扶夕。
“今日本王确实是救了皇后娘娘,因为事出突然,本王倒是忘了顾忌授受不亲。”
司马追檬见萧王帮着沐扶夕说话,便是一肚子火:“萧王爷这话说的真是好笑,难道萧王爷不知道您还要称呼皇后娘娘医生“嫂子”呢么?”
萧王仍旧淡若微笑,浓翘的长睫,在灯火的笼罩下,柔化了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宝琪郡主这话说的,显然是没经过大脑。”
“你……”司马追檬一愣,不敢相信的看着墨王,这个男人竟然敢当中奚落自己?
萧王顿了顿又道:“在那种关乎性命的时刻,本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救人,而本王正是一直将皇后娘娘当皇嫂看待,才会在危难之际,如此的奋不顾身,因为本王清楚,皇后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胜过所有人。”
司马追檬咬牙,满是嫉妒的面颊,略显狰狞:“萧王爷说的好听,可毕竟我没在场,还真是无法体会萧王爷的良苦用心。”
萧王本来还要说些什么,却不料就在这时,已经站起身子的沐扶夕,忽然转身朝着司马追檬走了去。
司马追檬自然也是瞧见了已经站定在自己面前的沐扶夕,微微一愣,不禁有些慌张:“你,你想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沐扶夕二话不说,扬起手臂一巴掌狠狠落在了司马追檬的面颊上,“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
这一巴掌,不但是吓坏了宫女和太监,更是让绍凡与太后都诧异的愣在了凳子上。
司马追檬捂着火辣辣的面颊,红了眼眶:“你敢打我?”
沐扶夕冷冷一哼,眼中没有任何歉意:“萧王爷出手相救,本是出自于好心,既然宝琪郡主并没有亲眼看见当时的情况,凭什么现在在这里红口白牙的胡搅蛮缠?宝琪郡主是见不得萧王爷好,还是看不得我过的舒坦?别以为所有人都像是宝琪一样,可以不在乎任何礼节的先斩后奏,先侍寝后进宫,别人不说,不代表别人心里不笑,宝琪郡主要不要脸,不关我的事,但我沐扶夕,并不是宝琪郡主可以轻易侮辱的,不然拿出证据,不然拎出证人,再不然,就劳烦宝琪郡主闭上嘴巴滚远一点。”
司马追檬被沐扶夕的这一席话,堵得脸面一阵青一阵白,浑身颤抖着瞪着眼前的沐扶夕,心里气的恨不得将沐扶夕的祖宗骂个十八遍,但面上却被沐扶夕噎得哑口无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周围跪在地上的宫女和太监,想笑又不敢笑,低低的垂着面颊,忍着自己拼命想要抖动的肩膀。
自从司马追檬住进来之后,她们可没少吃苦头,今儿个菜咸了,明儿个茶太凉了,不是对他们这些奴才冷言冷语,就是对他们百被讥讽。
她们虽然是在后宫里当差,但都有自己的自尊,怎能对这个嚣张的郡主不怀恨在心?
如今,眼见着成天找她们麻烦的司马追檬,被沐扶夕三言两语堵的一张小脸成了猪肝色,她们虽然不敢言语,但心里都是为之称好的。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走了过来,先是对着刘兰福说了些什么,随后刘兰福急慌慌的走到了太后的身边,耳语了一番。
因为声音太小,没有人知道刘兰福到底与太后说了什么,不过从太后那逐渐便冷的表情看,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刘兰福走后,太后沉默了半晌,悠悠的叹了口气,似很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既然此事皇后与萧王已经说明,便无需再查下去了。”
什么?司马追檬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后就这么轻松放过沐扶夕了?怎么会这样?
沐扶夕冷冷的从司马追檬的身上抽回目光,她不知道太后究竟是想要弄什么花样出来,明明是如此的费尽心思,现在却又这般轻易的盖过此事。
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
不过无论如何,和她都再无关系。
司马追檬瞧着沐扶夕那总是笔直的背影,怎么看怎么窝火,猛地站起了身子,举着桌子上的盘子,便是朝着沐扶夕砸了去:“打了我就想走?”
反正她怀孕是早晚的事情,她就不信她打了沐扶夕之后,太后能眼睁睁的看着沐扶夕打还回来。
沐扶夕听闻到身后的响动,轻轻回眸,见着司马追檬手里的盘子,下意识的想要闪身。
不过就是一个盘子,就算是飞过来,她也能避开,所以她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一丝慌乱。
然,还没等她闪身,两个身影便是及时站定在了她的身边,随着一条有力的手臂,将她带入怀抱的同时,另一只伸出的大手,握住了司马追檬的手腕。
“宝琪郡主,这个盘子要是真的扔出去了,可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到时候若是真要怪罪下来,你是神仙也难救啊。”萧王不紧不慢的看着司马追檬,俊朗的面颊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司马追檬气的脚趾头都跟着颤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萧王,想要挣月兑钳制,却奈何萧王一边笑着,一边再次握紧了她的手腕。
绍凡抱着沐扶夕,冷眼朝着司马追檬望了去,满身怒气涌于双眸,冷冷的呵斥了一声:“放肆!”
司马追檬浑身一震,松了手指,那刚刚还紧握在她手指之间的盘子,转眼便落在了地上,摔个粉碎。
“啪嚓——”
随着那盘子发出的响声,司马追檬也是一愣,她有些畏惧的朝着绍凡看了去,见着那绍凡因为怒气而泛红的眼,浑身一抖,忽然想起了那一日,他掐着她的脖子,恨不能要了她的命。
太后见事态有些严重,连一向好脾气的好烦,也是动怒,在阮姳的搀扶下,慢慢站起了身子:“阮姳,你先扶着宝琪郡主进去。”
“是。”阮姳应了一声,搀扶着司马追檬出了正堂。
随着司马追檬的离开,太后垂眸,看着地上跪着的李公公,不禁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刘兰福,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奴才扔到刑部去。”
李公公没想到自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最后还是惹得一身骚,不禁对着太后使劲儿的磕起了头:“太后饶命啊!奴才全都是实话实说,再有不久,奴才便可以出宫了,太后娘娘就放过奴才这一次吧。”
太后闹出这个大的事情,本来是想杀了李公公灭口,如今听闻他再过不久便可以出宫的事情,微微一愣,毕竟她现在等着司马追檬肚子里的孩子,不想太过造孽。
萧王将太后的算计看在眼里,转眼朝着地上的李公公扫了一眼,不等太后说话,直接吩咐了一声:“拖下去,这样乱嚼主子舌根的人,留下又有何用?就算放出宫去,也不过是个祸害。”
太后眯起双目,虽然不满萧王的抢先定夺,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懒得再开口说些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奴才,死了就死了。
“太后饶命啊!萧王爷饶命啊——”在侍卫的拖拽下,饶是李公公拼死挣扎,还是被侍卫拖出了正堂。
夜色正浓,孙公公那凄惨的嘶喊声,徘徊在四周久久不散,让在场的宫女和太监,不免惊了一身冷汗。
沐扶夕冷冷的注视着像是没事人一样的萧王,一颗心犹如掉进了冰窖。
在他今日冒死救她的时候,她曾觉得,也许是自己看错了这个男人,他并不是那么的无情冷血。
可是现在,不过还几个时辰的功夫,他便是可以如此轻松的了结了一个人的性命。
难道,奴才的命就不值钱了么?
难道,奴才的命就不是命了?
绍凡见沐扶夕半天不曾回神,以为她是吓着了,伸手捂上了她的双眸,在她的耳边轻轻一叹:“扶夕,既然害怕,就别看了。”
沐扶夕讥讽的勾了勾唇角,在绍凡的手心之中,慢慢闭上了双目,她不是不敢看,而是不愿再看,这个虚伪的世道,那个冷血的男人!
萧王回眸之际,察觉到沐扶夕唇角上的讥讽笑意,本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好似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自觉的再次朝着沐扶夕的唇角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