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那个男子,穿着一身窄袖蝠纹长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全身上下除了那束头发镂的镂空雕花金冠之外,再无其他配饰。
那男子五官虽俊美,面目却略显得风流,尤其是那一双此刻含着笑意的眼睛,让人怎么看都觉得毛骨悚然。
男子迎着沐扶夕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回避之意,微笑之中轻轻挑动了一下长眉,看得沐扶夕生生作呕。
如果她没有看错,刚刚那个男人在用眼神挑逗自己?
沐扶夕正在揣测这男子的身份,却听一直不曾开口的绍凡道出了声音:“让琉岚君王见笑了。”
“见笑谈不上,只不过是开了眼界而已。”尉厉笑了笑,“在琉岚国,皇后娘娘这般飒爽的女子随处可见,不过在元清,似乎算得上是稀有物种了。”
沐扶夕听闻着这男子的话,这才知道了他的身份,原来他就是琉岚国的现任君主尉厉。
怪不得他能在绍凡的面前如此调侃,怪不得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自己,好一个尉厉,还真是有胆识,不愧是让琉岚国闻风丧胆的君王。
太后本来就看沐扶夕扎眼,如今听了尉厉的话,更是觉得沐扶夕成了元清丢人的理由,拧了拧眉,口气不善:“去静慈堂闭门思过,没有哀家的批准,你就乖乖在里面抄送祖训!”
沐扶夕知道,太后免了她的皮肉之苦,已经是网开了一面,毕竟太后不想在尉厉的面前留下一个狠厉的头衔。
“臣妾遵旨。”起身,便想离开,却听尉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如果刚刚孤没看错,没听错的话,似乎刚刚皇后娘娘那么急色匆匆是为了救一位王爷?既然是救人,怎么还成了犯人?”
太后一窒,下意识的朝着绍凡看了去,到底皇上还在这里,面对人家琉岚的君王,还轮不到她一个妇道人家说话。
绍凡听闻,将怒气隐忍,淡淡的笑了:“那么依琉岚君王所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尉厉扫了一眼沐扶夕,风轻云淡的道:“顶撞了太后着实该罚,但有功在先也该赏,皇帝为何不两两相抵,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正常来说,这是元清的私事,和他尉厉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而鹿绍凡作为元清的帝王,自然也是不会让他插手。
但是现在,鹿绍凡竟然不管元清帝王之威,假公济私的文他该怎么处理,这事虽然不予说明,他却也品个透彻。
如今太后在这里,鹿绍凡不好免了沐扶夕的顶撞之罪,所以便想借自己的口,给沐扶夕一个台阶下来,太后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她可以质疑自己的儿子,却不能反驳他这个他国来客。
所以,既然鹿绍凡想让他开口,他便卖给鹿绍凡一个人情,再者说,他觉得这个元清的皇后很是有意思,就这么被关了禁闭到也是可惜了。
果然,随着尉厉的话音落下,太后的脸色沉了沉,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后的不是心思,但太后最终忍了忍,并没有开口反驳什么。
绍凡哈哈一笑,点了点头:“既然连琉岚君王都如此说了,朕还有什么好反驳的?再者皇后确实有功有罪,将功抵过也是再合理不过。”说着,对着身后的孙聚吩咐了一声,“搀扶着皇后娘娘回凤鸣宫梳洗打扮,晚上莫要耽误了给琉岚君王接风洗尘的宴席。”
“是。”孙聚上前几步,将跪在地上的沐扶夕搀扶了起来。
沐扶夕缓缓而起,心里虽清楚这个台阶是绍凡给的,但面上仍旧要对尉厉福子:“臣妾多谢琉岚君王说情。”
尉厉眯起双目,一抹精光闪过:“皇后娘娘客气了。”
从刚刚的马上要面临责罚,到现在的获释,这位皇后娘娘的脸仍旧是那般的平静,既没有被太后的闭门思过吓破了胆子,也没有在逃月兑横祸时的喜悦,就那样淡淡的,冷冷的,不起一丝波澜。
面对这样的沐扶夕,尉厉倒是愈发的来了兴致,因为他总觉得,这样平静的沐扶夕,要不是智力短缺的话,那就是宠辱不惊了。
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真正能做到宠辱不惊的女子有几个?若沐扶夕当真有这般淡然的性子,那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沐扶夕厌恶与尉厉看着自己的目光,轻轻拧眉,分别给绍凡与太后福了子之后,随着孙聚的搀扶,缓缓出了太医院。
沐扶夕这厢刚刚迈出了门槛,那厢的屋子里,便是传来了太医的声音。
“贤妃娘娘请放心,墨王已无大碍,一会便能醒来。”
听闻到这个声音,沐扶夕轻轻的松了口气,唇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绍凡看着她那如释重负的背影,再次攥紧了刚刚松开的十指,闭门思过,逃过一劫,都不能让她那平静的脸上出现任何的浮动,现在不过是墨王平安无事,她便是露出了这般释然的表情。
沐扶夕,现在在你的心里,朕究竟算的了什么……
凤鸣宫里,孀华正与沐云白笑着说着什么,忽然见沐扶夕满身狼狈的走了进来,一愣之下,赶紧迈步迎了出来。
“小……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孀华满眼的担忧,下意识的朝着孙聚瞧了去。
孙聚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对着身后的那群太监挥了挥手,随着那些托盘之中的衣衫首饰送进了屋中,才缓缓的道:“今儿酉时三刻,皇上在颐和殿设宴,给琉岚君王接风洗尘,还望孀华姑姑赶紧帮着皇后娘娘收拾一番,莫要错过了时辰才好。”
孀华点了点头,从孙聚的手中接过沐扶夕的手臂:“孙公公放心。”
孙聚颔首,睨了沐扶夕一眼,似想了半天,才压低了几分声音道:“皇后娘娘,恕奴才多一句嘴,在这个皇宫里,您可以不给太后面子,但您一定要哄好皇上,如果在这个皇宫里,连皇上都不再帮着皇后娘娘了,那么皇后娘娘还能拿着什么与太后抗衡?”
沐扶夕知道孙聚不会害自己,毕竟孙聚是看着她和绍凡一路走过来的人,微微扯出了一丝笑容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孀华迈步进了凤鸣宫。
孙聚见此,也不宜久留,再次叹了口气之后,才带着其他的小太监退了出去。
沐云白站在台阶上面,见孙聚走了,这才几个大步上前,伸手打横的将沐扶夕抱了起来。
看着沐扶夕那浑身是血的模样,担忧的拧眉:“阿姐受伤了?是太后做的?”
他眼中的担忧,是那般的显而易见,沐扶夕挑唇,摇了摇头:“这些并非是我的血。”
听闻到了她的话,沐云白拧了拧眉,进了屋子,将沐扶夕轻轻放在了软榻上,为了防止沐扶夕是在糊弄自己,特意伸手模了模沐扶夕的各个关节,见沐扶夕当真有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见沐云白如此,沐扶夕淡淡的一笑:“你这是在关心我么?不和我闹脾气了?”
沐云白一愣,随后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涩:“你是我唯一的姐姐,就算闹脾气,也是我最为亲密的亲人。”
这话说的很简单也很直白,但是听在沐扶夕的耳朵里,却无疑属于天籁,是啊,无论云白再怎么和自己别扭着,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弟弟,就好像她疼爱他一样,他又怎么会对自己的生死视而不见?
拉住沐云白的手,沐扶夕慢慢坐起了身子:“云白,上一次孀华的受伤是很抱歉,但是绝对没有下一次。”
沐云白接过孀华递来的软巾,沾湿了轻轻擦拭着沐扶夕的面颊:“阿姐,我不是不相信你。”
我只是等不了了而已……
当然后面的半句,他并没有开口说出来。
终于的尽释前嫌,让沐扶夕的心情好了几分,一边吩咐着孀华给自己准备首饰衣衫,一边与沐云白闲聊起了家常,在偶尔说到兴高采烈的时候,孀华还时不时的插一句嘴,一时间,似乎在这个凤鸣宫里,几个人又回到了小时候那般的无拘无束。
傍晚来临,贤贵妃带着碧青疲惫的回到了云水斋,待那些小太监将墨王抬进了里屋,一名一直跟随在队伍后面的太医,才上前几步,站定在了贤贵妃的身边。
“贤妃娘娘,墨王之所以会吐血,全是因为身子太虚所致,微臣与其他几位太医一起给墨王开了一个方子,只要墨王每日三餐按时服药,不出数日定可痊愈。”
贤贵妃闻声侧目,见那年轻的太医很是眼熟,点了点头,接过了药方:“那就从今日开始服用吧。”
太医颔首,微微伏身:“是,微臣遵旨,从今日开始,每日申时,微臣都会派人前来给墨王送药,还请贤妃娘娘记得让墨王趁热服用。”
贤贵妃一边让碧青给那太医打赏,一边再次朝着那太医看了去,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这位太医怎么称呼?”
那太医接过碧青递过来的银子,小心翼翼的对着贤贵妃颔首:“回贤妃娘娘的话,微臣姓祁名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