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个黑色的人影翻墙跳进了萧王府。
沐扶夕还是第一次翻墙来萧王府,虽然曾经她也是来了两次,但如今在没有任何的光照下,她还是难以确定萧王的院子在哪里。
忽然,两个黑色的身影,从不远处飞跃了过来,沐扶夕闪身躲进了附近的树丛,眼看着那两个黑色的身影,站在了自己刚刚落脚的地方。
“我刚刚好像听这里有声音。”
“好像是有人进来了。”
“仔细搜查附近,再去找几个人来,万一有任何的纰漏,没办法和皇上交差。”
“是。”
沐扶夕潜藏在暗处,心里微微提了口气,看着架势,应该是绍凡的人才对,没想到如今的萧王府,竟然被绍凡包围的这般严密。
趁着其中一名黑衣人去叫人的当空,沐扶夕稳住了呼吸,看样()子今儿晚上她想要见萧王是不太可能了,现在她必须要将那个剩下的暗卫打昏,然后混出萧王府。
她如此想着,慢慢地站起了身子,然,还没等她走出阴暗的树梢,便见孙莹萱笑着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谁?”暗卫满是防备的转身,见来人竟是孙莹萱,消下去了几分防备,放轻了声音,“萧王妃怎么还不睡?”
沐扶夕在一边暗自心惊,这些暗卫俨然是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存在,看来这次,绍凡对萧王的命,是势在必得了。
孙莹萱笑着,将手中的托盘递在了那暗卫的面前:“本来是给王爷送汤的,但王爷在西侧的书房里,怎么也不肯喝,正好在这里碰见了暗卫大哥们,如果暗卫大哥们不嫌弃,不如将这汤收了?”
那暗卫一愣,好像是在笑:“不劳烦萧王妃费心,萧王妃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还是早早回院子去的好。”
孙莹萱笑了笑,也不恼怒那暗卫不接,再次将那托盘朝着那暗卫推了推,故意身子一个倾斜,扣了手中的托盘。
暗卫哪里想到孙莹萱连个托盘都端不住,虽然是闪开了身子,却还是被烫了双腿:“啊!”
孙莹萱上前几步,挡住了那暗卫的视线,惊慌失措的也是跟着喊了起来:“哎呀!我不是故意的啊!”
沐扶夕见此,深深的看了孙莹萱的背影一眼,再是不迟疑的趁乱朝着西侧的书房奔跑了去。
她知道,孙莹萱刚刚那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做掩护,让自己去看萧王。
模索了半天,终于是进了书房,苦涩的药味满屋子都是,沐扶夕皱了皱眉,朝着软榻的方向走了去。
借着淡淡的月光,沐扶夕看见了半昏迷半清醒的萧王,眉头紧皱,双唇干裂,长长的睫毛正不安的抖动着。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了床榻边上,模了模床头边上放着的药碗,竟是温热的。
想着刚刚孙莹萱的举动,沐扶夕的心里轻轻地一颤,那个丫头,竟然是如此的细心么……
“沐扶夕?”萧王无力的睁开眼睛,待看清楚面前的人时,彻底讶然的瞪圆了眼睛,微微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虚弱的再次倒在了床榻上。
沐扶夕伸手,扶着他靠坐在了床榻上,再次端起药丸,轻轻舀了一汤匙,放在了他的唇边:“有如此细心包容的女子愿意嫁你为妻,你应该珍惜才是。”
萧王动了动唇,碰到了面前的汤匙,犹豫了片刻,才喝下了汤匙里的药汤,原本是心头苦涩,现在是肠胃苦涩,这甘苦的滋味,让他将眉头拧的更紧了。
沐扶夕再次舀了一勺药,放在了他的唇边。
萧王倒是也不挣扎了,静静的任由她伺候着,将一碗的药汤喝进了肚子。
一直到沐扶夕放下了手中的碗,才再次开了口:“鹿绍楠,你若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萧王笑了笑:“你来,是为了让我离开的?可自从我想要那把椅子开始,我就注定了要在刀尖上行走。”
沐扶夕毫不避讳他疼痛的目光:“要死请你死远一些,别死在我的面前。”
萧王怔了怔,再次笑的苦涩:“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恩。”沐扶夕点了点头,“绍凡已经决定和太后联手,先秘密处决了你,然后再去大丽。”
萧王倒是很平静,听完了她的话,难免跟着补充:“那么,你的探子,有没有告诉你,皇上已经派兵朝着大丽去了?不过并不是攻击,而是驻扎,只要我一死,那些士兵便轻而易举的能攻下我刚刚占领的大丽。”
沐扶夕讶然:“你竟然都知道了?”
萧王笑:“只要我想知道,又有什么能瞒得过我?”
“那你不想着赶紧离开不说,还不吃药?还泡冷水澡?你这自暴自弃的德行,你在给谁看?”
萧王笑的苦涩:“难得自暴自弃一次,也当是休息了,况且元清还有些事情没交代清楚,就算要离开,总要没有后顾之忧才是。”
沐扶夕听此,松了口气,看着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最终问出了口:“为何要去泡冷水?难道你是在对绍凡装可怜不成?”
萧王皱眉,疑惑的看着沐扶夕:“我一直知道皇上在我府上安插了眼线,没想到你竟然也……”
没等他把话说完,沐扶夕便是翻了他一个白眼:“我稀罕?是你的王妃,巴巴的进宫,找了我两个时辰,目的不过是让我过来劝你别轻生。”
沐扶夕的话,让萧王再次呆愣住神色,随后苦笑着,拿出了身侧的烟杆:“忽然想起了这个东西,便跳下去自己捞,没想到水那么凉。”
沐扶夕瞧着那雕工精美,做工细腻的烟杆,叹了口气:“何苦呢。”
萧王挑了挑唇,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还好找到了。”
沐扶夕无奈,再叹:“她真的是一个值得让人去爱的女人,为何你就不能去试试?”
萧王回神,悠悠一笑,邪魅挂唇:“我如今连自己都无法自保,又何谈去给一个女人幸福?沐扶夕,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何总是要强迫我去做?”
他说的很是随意,但沐扶夕却听得难免揪心:“那么我呢?你既然敢爱我,为何……”
没等她把话说完,他便是低低的又笑:“你也算是个女人么?你哪里像个女人了?”
沐扶夕:“……”
她陪着他在这个不算太大的书房之中,从天黑一直到了天明,眼看着东方快要浮现出鱼肚白,才站起了身子。
萧王并没有阻拦她,斜靠在软榻上,看着她怀中别着的白玉烟杆,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
沐扶夕走到窗边,忽然站定了脚步,沉默了半晌,才轻轻的开了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萧王轻轻闭上了眼睛:“明晚。”
沐扶夕捏紧手下的窗框:“保重。”
萧王笑了:“好。”
沐扶夕再是不迟疑的翻窗跳了出去,目光扫过院子里,角落边站着的孙莹萱,轻轻地叹了口气。
萧王确实走了,如约的离开了,得知消息的绍凡派兵前去围追堵截,最后却只是将孙莹萱带了回来。
孙莹萱什么都不肯说,只是静静地发呆,饶是孙长青哭红了老眼,却始终不肯开口多说一个字。
萧王到达大丽之后,便正式向元清发动了第一次的战争,虽然只是派兵象征性的走了一遭,但任由绍凡如何派兵追捕,那些士兵却还是安然无恙的离开了元清,这无疑不是当着元清百姓的面,彻彻底底的侮辱了一次太后和绍凡的无能。
一向温润的绍凡彻底的暴怒,将所有的余愤发泄在了孙莹萱的身上,不但是削除了孙长青的官衔,更是将孙莹萱扔进了天牢。
可饶是如此,孙莹萱还是仍旧一个字都不说。
一个月后,孙家被扣上了七七四十九条重罪,被绍凡一道圣旨下令诛九族。
行刑的那日,沐扶夕在贤贵妃的陪伴下感到了刑场,看着那在酷刑折腾下,早已没了人样的孙莹萱,难免心酸。
“给本宫吧。”沐扶夕从监管行刑的刘全江手中,接过了一碗荤素搭配均匀的饭菜,朝着邢台的方向走了去。
孙莹萱的眼神是空洞的,饶是沐扶夕蹲在了她的身边,她仍旧没有侧目。
沐扶夕并不以为意,将手中的饭碗放下,伸手,轻轻抚模上了孙莹萱满是泥垢的长发。
在她的抚模之中,孙莹萱微微回神,但表情依旧呆滞。
沐扶夕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只是将你知道的说出来而已,何必这般的倔强?这么死,真的值得么?”
她自信,萧王虽然不爱孙莹萱,但并不会去伤害孙莹萱,所以孙莹萱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想不明白,为何看似顺服的女子,会在性命攸关时,如此的倔强。
孙莹萱脏到看不清楚五官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并不是哭诉,而是微笑:“皇后娘娘可懂什么是爱?”
沐扶夕愣了愣,笑了:“那么,你懂么?”
“我也不懂。”她说着,转眼朝着蔚蓝的天空望了去,“但我可以肯定,爱不是出卖,也不是背叛。”
沐扶夕拧眉:“难道你当真知道什么?”
“不知道。”孙莹萱摇了摇头,“但我绝对不会告诉审问的人,我不知道,因为说了实话,就是对萧王的背叛,他如何看待我的,我不知道,但在我的心里,从他踢开轿门得那一刹,他便已经是我的夫君了。”
孙莹萱的执着,让沐扶夕讶然,但更多的,是她不懂,不明白,但她永远都记得,孙莹萱那似解月兑一般的微笑,哪怕是在人头落地之后,那笑容依旧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