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叹了口气,沐扶夕轻轻地开了口:“在这个乱世里,总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人,能让我放下一切的尊严,甚至是生命。”
“假如,现在是朕抓到了萧王,你会像是现在这样跪在朕的面前,恳求朕放过他么?”
他冷冷的看着他,轻薄的嘴角上扬起了一个残酷的弧度。
沐扶夕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我会。”
她欠着那个男人太多的东西了,她没办法用感情回应给她,但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的安康。
他的双眸愈发的冰冷,到了最后,已是死寂一样的深潭:“那么,如果现在被抓走的是朕,你会这样恳求他人放过朕么?”
沐扶夕没有开口,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是连跪在地上的身子都不曾颤抖一下。
他的心,随着她的沉默,最终跌入了谷底:朕已经知道答案了。”
沐扶夕仍旧不曾开口,只是沉默的跪着。
她的迷茫让她没能认出墨王,最终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可能是她辜负了他。
她的无情让她不能接受萧王的示好,最终却让萧王越陷越深,可能是她迷惑了他。
她促使战争,搅合大丽王和元清之间的战争可能对不起的是大丽的苍生。
她与萧王并肩而战,没有尽到元清皇后的义务,可能让元清百姓失望。
但饶是她欠遍了天下所有人的,她却不曾欠过眼前的他一分一毫!
她承认她搅合了他的安逸江山,承认买通了他身边的重要朝臣,承认亲手杀死了太后,承认安排自己的人服侍在他的枕边。
但相对而言,他又对她做过一些什么呢?
她所有的报复,均是建立在了自卫的基础之上,她承认他的怨恨,但她却无法承认她的亏欠。
她沐扶夕从来不欠鹿绍凡分毫,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
“走……”他看够了她的坚强和倔强,受够了她的沉默和不语。
“滚!”他猛然坐起了身子,拿起桌上的茶杯朝着她的脑门砸了下去,“沐扶夕,除非这一场仗你能赢,不然朕要你们沐家满门人头落地!要沐云白惨死战场!要你沐扶夕为朕的母后所偿命!”
额头上的一阵刺痛,紧接而来的是灼热的鲜血四溢留下,沐扶夕在他的暴怒之中,稳稳地站起了身子,转身无声离去。
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绍凡慢慢闭上了眼睛,钻心的疼痛在他的每一根神经里叫嚣,让他浑身战栗的有种想要嗜血的冲动。
在即将迈过门槛的时候,沐扶夕忽然停住了脚步,她不曾回头,看着外面马上就要圆润的月,颤声的开了口:“一入宫门深似海,你我早已皆背驰。”
两双眼,四行泪,随着她的话语落下,接踵划过面颊,是她的现实凉薄,是他的痛彻心扉。
营帐外的士兵,均是听见了里面绍凡暴怒的声响,不过等他们赶来的时候,却不曾见着沐扶夕的身影。
夜色之中,那一抹总是清瘦到让人怜惜的身影,坚强而笔直的朝着营地的大门走了去,月光的余晖照耀在她的后背,将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刘蜀带着士兵担忧又期待的站在营地里,无不是踮脚张望着,好不容易见沐扶夕回来了,均是松了口气。
沐扶夕并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而是直直的进了自己的营帐之中。
穿着夜行衣的萧王,全身裹在黑色的斗篷之中,见沐扶夕走了进来,缓缓起身,脚下有些不稳的一晃。
“鹿绍凡将你弟弟藏了起来,我并没有找到。”
沐扶夕点了点头,伸手解开了自己的披风,一柄精致的匕首掉落在了地面上。
萧王一怔,看着那带着森森寒光,却没有半分血丝的匕首,沉默的拧紧了长眉。
沐扶夕像是完全没看见那匕首一样,转身朝着门外走了去,没过多大一会,她提着一个药袋走了进来。
她在他的面前停下了脚步,伸手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解开了他的斗篷。
随着斗篷的月兑落,他胸腔左侧的一个刀口,鲜血如泉的喷涌而出,浸透了身上的黑色夜行衣。
“你为什么没杀了他?”他蓦然抬头,朝着她平静的面颊扫了去。
那写着调虎离山的信纸下方,还有一排小字,那就是宁可我负君,不可君负我。
他知道她是抱着去杀死鹿绍凡的决心前去的,无论他有没有找到沐云白,鹿绍凡都会死在她的匕首下,他虽然惊讶,却也是松了口气。
大战一触即发,如果能在这个时候让元清群龙无首,那么这场战役将会以沉默而终止,如今朝中重臣都已经被沐扶夕买通,只要鹿绍凡一死,这个天下的归属便已经成了定局。
但她那匕首上却没有一丝的血迹,这让他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对鹿绍凡下手。
鹿绍凡虽然会一些防身的本事,但并不是沐扶夕的对手,只要沐扶夕能狠下这个心,那么鹿绍凡便无路可逃。
只是可惜,她最终还是没能对他下手,哪怕是他抓走了她的弟弟。
沐扶夕并没有回答萧王的话,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她已经月兑下了他的夜行衣,浸泡在白酒之中的软巾取出拧干,慢慢擦拭在了他的伤口四周。
“嘶……”萧王疼的倒抽一口冷气,紧紧凝着她那沉默的嘴脸,满眼讥讽的心疼:“曾经你为他做足一切,却换不回他的一句牵挂,如今他抓走了你的弟弟做免死金牌,而你却无法对他痛下杀手。”
沐扶夕仍旧沉默着,搀扶着他,想要他平躺在床榻上,他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沐扶夕,你的心里,现在究竟装着谁?”
他染着鲜血的手指,直指她的心坎处,眼看着那浓浓的鲜血在他的指尖凝结成滴,最后滴落在了她和他中间的地面上。
沐扶夕抬眼望了他一下,随后伸出长腿提在了他膝盖的关节处,他疼的拧眉,却身子倾斜的朝着床榻上栽了去。
将他放平之后,她转身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水,先送了两颗止血丹塞进了他的嘴巴里,随后将茶杯放在了他的唇边。
见他不喝,她没有一丝犹豫,自己端着茶杯猛灌了一口,随后倾身附在了他的唇上。
他并不是没有吻过她,那种留恋的味道他至今都在怀念,如今虽明知道她是为了救他的命,可他还是忍不住下月复一阵的躁动。
伸手,缓缓揽住了她的腰身,强迫她更加靠近自己,顾不得胸膛的疼痛,加深这个本来轻柔的吻,几近缠绵。
这次的她,只是一愣,便小心翼翼的趴在了他的胸膛上,除了顾忌着他还在流血的伤口,没有丝毫的挣扎。
她的乖顺,让他沉沦,她身上的香味,让他不能自己,蓦地翻身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一双猩红的双眸之下,是他翻滚着得所求。
“沐扶夕,你……”
他想要抚模上她的面颊,她却终是轻轻地开了口:“吻够了么?吻够了就治伤吧。”她说着,双手钳制住了他的胳膊,使得他再次平躺在了床榻上。
他双眸呆滞的看着她再次细心的为自己处理伤口,忽而轻轻地笑了:“沐扶夕,你真是个妖精。”
她怕他动怒而让血液流的更快,所以没有任何挣扎的任由自己索取,她平静的面颊,清冷的眼让他知道她并没有动情,但刚刚那美妙的滋味,却让他明知道她的想法,也无法生气。
他不知道她爱没爱上自己,但他却可以肯定,她在担心着自己……
元气大伤的他就连呼吸都感觉到刺痛,但他一双狭长的眸子却在此刻饱含着似水柔情,安静的看着终于给自己包扎好伤口的她,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了许多。
“我没事了,天不亮我自己会走,你去那边睡一会吧。”
看着那不再流血的伤口,沐扶夕绷紧的神经终于松缓了下来,那接二连三承受着强烈压力的心脏,在他温柔的撩拨之下,终于断裂崩塌。
她有些颤抖的放下了手中的纱布,轻轻抬头凝视住了他的眼:“鹿绍楠,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我要你好好的活下去,你必须好好的活下去……”话还没说完,她便已经流下了眼泪。
她实在不愿再失去任何人了……
萧王惊讶的有些呆愣,看着她顺着眼角接连滴落的泪珠,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手上猛地用力,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干裂的唇摩挲着她的发顶,是他心疼的呢喃:“沐扶夕,我不过是一些皮外伤,死不了人的,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永远陪着,哪怕你不爱我,哪怕你厌烦我……”
“鹿绍楠,绍凡曾经说会永远爱着我,可他最终却选择了江山,绍阳曾经说会永远站在我的身边,但他早就离我远去,鹿绍楠,永远究竟有多远?”
萧王知道,她一个人承受了太多她不应该承受的东西,曾经,他取笑她时不时爆发的软弱,但是现在,他却是这般的心疼不已。
叹了口气,更加揽紧她的腰身,他沉声却凝重的道:“沐扶夕,我的永远,永远会比你的生命多一天。”
这个从来不擅长甜言蜜语的男人,用最为真挚的话,终是戳在了她的心坎里。
她第一次不顾一切的放纵自己,将面颊深深埋在了他的肩窝里,眼泪再次倾斜而出。
萧王再次叹气,手臂用力抱住了她的双腿,让她平躺在了自己的身边,睁着眼睛陪着她直到天明……
她就算再强势,也不过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