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便是今上三子安王为庆祝出宫建府,在新宅中大宴宾客的日子。即便是这样大好的日子里,提起这位王爷,亦是有不少人摇头叹息。皆因安王这等芝兰玉树,翩翩君子般的人物,却偏偏身染怪病,常年卧病在床,也因此不受皇上重视,就连这开府摆宴的日子,也要定在比他年幼的轩王后头。
虽是皇家秘事,但因安王常年寻医,对他身染重病之事,京中竟是无人不知。
不过他眼下境遇,却不是人人都心知肚明。至少初到京城的谢宁就不知道,这位安王殿下所处的尴尬境地。
早前便从项氏那里得到了安王送来的请帖,谢宁感念他当日出言点醒,在这赴宴之日,着一身湖青彩绣湘妃裙,刻意打扮了三分,是不想给他丢人。
自从赌坊相遇那日起,她便再未有机会同这两位皇子相见,可他们却并没忘记谢宁这个人,隔三差五地派人给她送些小玩意,直叫高依妍看得红了眼。
打扮得宜,谢宁带着谷穗走到了外院,同项氏三母女打过招呼后,不顾她们阴沉的脸色,径直上了轿子。
依照项氏的意思,她今日出门,是该带着寸步不离她身旁,紧紧盯着她一举一动的宝灵宝心。
项氏的算盘打得好,却没想到谢宁半点情面不留,直接拒绝了她。
到了辰时,三抬前往安王府的轿子出了侯府正门,一路行到天宝街上,便因道路上从头排到尾的车马轿辇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谢宁同谷穗下了轿,就见前头两顶红轿边随行的侍女纷纷走到项氏母女身边,有的打扇,有的撑伞,簇拥在她们身边,缓缓前行。
见她们没有回头的打算,谢宁也乐得同她们分开,带着谷穗快步走到对街,越过项氏等人,走到了王府门口。
向待客的管家出示了手中请帖,谢宁便跟着对方指给她的丫鬟走了进去。
“小姐,你快看,这花开得真艳。”
进了安王府后,谷穗便一直四下打量着周遭景色,时不时就要跟身边的谢宁念上一句,这兴奋的高声令谢宁心中欢喜之余,又生出了几分后悔。
早知道谷穗会这么高兴,当初她非要留在小院里的时候,自己就该硬把她拽出来才是。
一路上走走停停,观赏着院中景色,一直走到了王府后院,谢宁才恍然发觉,站在她侧前方引路的这个丫鬟,并未将她领到宴席之地。
“这位姐姐,不知我们是要往何处去?”
听到谢宁的询问,那丫鬟回过头来,避而不答地笑了起来,“等到了地方,谢小姐自会知晓。”
谢宁点了点头,因这丫鬟的称呼,消去了心中惊疑。
对方既是门上管家指派的人,又知她名号,想必便是安王特意派来的。
安心地跟着她向前走去,转过连廊,绕过影壁,便见一名锦服玉冠的男子立在垂花门前。
“你家王爷定是在园中。无痕,我好不容易才能从府里出来,你快让我进去。”
名唤无痕的男子站在门里,只闻声,不见人,“以萧公子的能耐,想要出门还不是轻而易举,何必急于这一时。王爷等下有事要办,恐是无暇见你。萧公子还是请回吧。”
男子轻哼一声,道:“他有何要事,竟连我也不见?你先说来听听。”
“恕无痕不便相告。”
越走越近,谢宁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楚,正要对着领路的侍女询问一句,就见那原本被拦在门外的男子走了过来。
“萧公子。”
站在前头的侍女半蹲一礼,却没换来半点回应,只见他停在谢宁身前三尺,出声问道:“在下萧衍,不知姑娘名姓,可便相告?”
抬眸望去,便见萧衍飞扬的眉宇间,一抹爽朗的笑意。谢宁心中好感顿生,没有扭捏,当下答道:“小女姓谢,单字为宁。”
“原来是谢姑娘,”萧衍双目一亮,“王爷有事闭门不见,咱们倒不如一同去前院赴宴,谢姑娘以为如何?”
闻言,谢宁却难免踌躇,她与谷穗孤身赴宴,若萧衍愿与她同坐自然是好。只是她已被人领到了此处,虽说安王暂不见客,但若就此径直离去,却是不妥。
“多谢萧公子好意,只是——”
婉拒之语还未说完,那道隐在垂花门外的身影便一跃而出,“二位请进吧,王爷有请。”
“嘿嘿,”冲着无痕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萧衍还不忘回头叫上谢宁,“谢姑娘,咱们先去见王爷吧。”
谢宁认出这是她与安王初见时,跟在对方身边的侍卫。在萧衍的招呼声中,才收回定定望着无痕的目光,心不在焉地跟了上去,
走到垂花门前,便见一面高悬的额匾,上书秋实二字。一行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秋实园中
秦峰独坐在亭中,一手捧茶,一手置膝,一双黑眸凝视着逐渐靠近的几道人影,不快地皱起了眉头,却并没移开视线。
“小女谢宁,拜见安王殿下。”
“拜见安王殿下。”
一行人走到亭下,最前方的无痕便停下了脚步,萧衍也没有出声,之前留心过侯府众人接见之态,谢宁因此心中有数,暗暗向谷穗使过眼色,主仆二人一同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嗯,”秦峰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免礼吧。”
“是。”谢宁垂头上前,从袖中掏出一物,扬声道:“恭贺殿下迁宅,小女有一物奉上,权当贺礼,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怎会。”秦峰一面应答,一面示意站在下头的无痕将她手中之物取来。
谢宁闻言一喜,虽说她准备的只是薄礼,却也费了一番心思,还特意拜托李大娘替她买来上好的杭绸,才制成此物。
因有安王出言提醒,谢宁才恍然发觉项氏的险恶用心,更何况她眼下的日子之所以能过得舒服,也是托了安王同六皇子的福。她身无长物,对方出宫开府之喜,却实没什么可送。绞尽脑汁之下,才忆起她当日触到这位殿下手掌时,感受到的那抹异于常人的冰凉。
谢宁女红粗糙,可这贺礼上头密密麻麻的针脚,一眼就能叫人辨出缝制之人有多用心。
“谢姑娘有心,”秦峰从无痕手中接过那颜色熟悉的青蓝护手,对着谢宁点头浅笑,“过来坐。”
(暗搓搓地上来说一声,今天晚上书评区放个小剧场,以后会不定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