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若能提前避开苗人的算计,就连徐半夏也可以省去不少心力了。
由此可见,这份地形图究竟有多重要。
秦峰启程之期在即,地形图的绘制也已经日臻完备,剩下要描绘的东西并不多,不必明霜帮忙,谢宁自己便可以搞定。
三日后便要前去书院,若说谢宁心中没有半点紧张是假的。可想到秦峰对她一片苦心,她也惟有欣然应下,不教他再为难担忧。
尤其是在她此时的心境已经变换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她知道秦峰对她的心意,过了这么久,也终于在今日体会到心动的感觉。若说从前她只觉得秦峰对她的付出太重,令她承受不起,而今她心中却忽然有了一丝喜悦,尽管这些日子以来她经历了这么多,就算在人前强颜欢笑,也不过是故作若无其事。
可今日那份相视一笑的—无—错—小说心动,无需多言的默契,看似是忽如其来,其实又何尝不是水到渠成?
她终于明白什么才叫做心悦。
心悦一人。
这种她此前从未感知过却分外奇妙的感觉,就像是久旱天忽然降下的甘霖,苦寒地骤然生出的枝桠,还有一瞬间盛开的心花。
却是秦峰花费无数心思浇灌而来的。
终于知道怎样是喜欢一个人,所幸她明白的还不迟。
平心而论,秦峰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心中没有感激和动容是不可能的的。
可感激与感动不是感情。这一点秦峰知道,她也心知肚明。
在谢宁眼中,秦峰一直都被她视为知己,视为好友,甚至是视为师长。她不想令秦峰难过,也不想伤了秦峰。
是以她尽管从明霜口中得知了那么多秦峰所作之事,却还是没有丝毫的表示,是以她尽管已与魏青阳解除了婚约,却还是不觉得她和秦峰有在一起的可能。
而此时不同,她心动了。
尽管她也不确定。她对秦峰的感情有多深。她这份心动能够持续多长时间。
所以她退却了,在没有真正确认自己心意前,谢宁仍然会将这一份心思常在心里,不说与旁人听。更不会让秦峰知晓。
只怕辜负秦峰那一番深情。
她也怕自己爱得没有那么深。比不上秦峰为她费尽心思。
好多话他不说出口。可好多事他却都默默地做了。从萧衍口中,从明霜口中,都令谢宁知道许多她过去未曾留意之事。
而正因这个缘故。她也留意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秦峰方才同她说得清楚,他与裴叔裴星海早有渊源,就连对方入京之时,都曾特意在驿道相迎。
除却传递消息的缘故,这两人的关系也定然是分外亲厚。而他们明明如此亲近,却为了避免锋芒毕露,不得不选择掩人耳目,甚至连她都要隐瞒了。
不过秦峰不会一直瞒着她,一同经历了这么多风波,谢宁越来越觉得,好多事不是秦峰不告诉她,而是时间不对。
到了合适的时机,对方自然会将事情告知于她。
他从来都没有骗过自己,暗地里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为了她而着想。
当谢宁得知秦峰口中那名蜀地心月复之人是裴星海时,她心中第一个念头不是感叹世事有多奇妙,也不是试图寻找记忆中是否有两人过往相处的印迹,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一件她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事。
严武馆初建之时,她曾与裴星海一同探讨过安置伤兵的问题,也曾初拟过一些方案,却还是稍有欠缺。直到后来对方交给她一份缜密有效的细则,才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她还记得,裴叔当时告诉她的说法,他说这份细则是他与一位老友一同拟定的。
裴叔不提,谢宁也不知那人的具体姓名,可如今得知了他与秦峰之间的关系,谢宁甚至可以毫无疑问地肯定,秦峰就是裴星海口中的那位老友。
她不由暂时止了话茬,明霜却在此时顺势插话道:“不过是买些吃食而已,小姐去也无妨。”
“可——”谷穗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料到明霜会反对她的观点,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院门外便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
谢宁使了一个眼色,明霜便反应极快地开了门,抬头却只见到三个拎着食盒的面生婆子。
“表小姐,二位姑娘,这是二夫人吩咐我们送来的饭菜。”只见那为首的婆子上前一步,恭敬出声道。
谢宁正待出声,抬眸却见明霜已然从三人手中接过了食盒,便只朝着她们笑了笑。
明霜拎着食盒进了屋,谷穗便也跟在她身后,兴冲冲地摆起碗筷来。
谢宁看得好笑,一时倒也忘了心中的纠结。
谷穗见状,便不由停下手中动作,很是高兴地对着谢宁道:“小姐,二夫人人可真好,不仅凡事想得周到,就连手下的仆妇也都恭敬得很。”
谢宁闻言笑笑,微微点头赞同后,便不免若有所思道:“其实也不止是二舅母,侯府里的人大多还是和气的。”
就好比外祖母,侯爷舅舅,还有胡管家,粱姑姑……
“也是,”谷穗忙不迭地附和了一声,“还有侯爷和老夫人对小姐你也是好得不得了。尤其是老夫人,先前我总以为她为人严肃刻板,今日才知她原来对小姐你这般和善。如此关切小姐的衣食住行,甚至还主动要留小姐住下。”
她说这话时,面上还有些心有余悸。谢宁猜到她是被刘氏的威仪吓住,便不由勾唇一笑。
明霜闻言。却忽然目光一闪,停下了手中动作。
站在她身旁的谷穗见状,便不免好奇问道:“明霜姐,你这是怎么了?”
谢宁下意识地转头看去,便见明霜目光微闪,神情犹豫地望着自己,几度欲言又止。
心下顿时一滞,谢宁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思虑再三,她却仍忍不住出声问道:“怎么了?”
明霜这才缓缓出声道:“奴婢有话想问问小姐。却不知当不当说。”
“你说吧。”谢宁的神情一下子便平静下来。
她宁愿自己得知的是糟糕的真相。也不想再被身边亲近的人瞒在鼓里了。
明霜抬起头来,声音不高不低地问道:“不知小姐可有觉得侯府众人对您态度有异?”
谢宁蓦地回过神来,再看向明霜时,面上还掩不住震惊神色。
谷穗却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当下便不解出声道:“明霜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姐进京也有半年了。与侯府众人也已经很熟悉了。难不成他们还会变脸吗?”。
谷穗向来与侯府的主子接触得不多,自是心中诧异。可谢宁不同,自然能立刻体会明霜话中的意思。
正如明霜所言。侯府众人今日待她与以往相比,的确是有了极大的差别。
何氏分外殷勤,项氏则是强按着嫌恶,侯爷舅舅对她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切,可她外祖母刘氏的态度就颇有些值得玩味了。
当初为了侯府安宁,为了保全项氏侯府主母名声,是刘氏最先提出要谢宁出府别居的,而今言犹在耳,对方却已变了一种态度。
她不是怀疑外祖母对她的好,只是对方忽然要她回来住这件事,本身就有些出尔反尔的味道。
除非……除非是如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谢宁目光闪闪,一时便也顾不得细想,只直觉明霜如此笃定,必然是知道些什么,便径直向她看去,急切地开口问道:“你可知其原由?”
明霜点了点头,一双明眸定定地望着谢宁,似乎是不愿错过她面上任何神色变化,径直开口道:“王爷曾派人就浮微寺一事进行查证,事后又将靖阳侯夫人谋害小姐的证据送到了高侯手上。奴婢猜测,侯府众人态度转变,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原来如此。
难怪项氏看起来会如此无精打采,翠玉院中尽是侯爷舅舅派来的下人,而外祖母也不再避忌自己留在侯府了。
谢宁忽然记起秦峰此前对她说过的话,想到对方曾应允过她要仔细调查此事,当时她也怀抱希望,可后来秦峰不提,她便只当此事是没了下文,便不曾贸然询问。
可她当时如何能想到,秦峰居然默默地为她做了这么多呢。
如今谢宁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缘由,深深地看了明霜一眼后,心中却只能留下一声叹息。
她知道明霜同她提及此事的用意,可她与秦峰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在对方为她付出了多少上。
秦峰再是情深,她也终究是无以为报。
既然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那情深又有何用?
谢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笑意。
谷穗虽已听得云里雾里,可谢宁的情绪如何她还是能察觉两分的。
看出自家小姐情绪低落,她自知嘴笨,不敢胡乱安慰,暗地里便不由扯了扯明霜的袖子,以目光示意着对方。
明霜抬起头,却是一脸平静神色,也不理会谷穗的求助,径直开口道:“或许小姐以为,奴婢同小姐提及这些,只是为了替王爷说些好话。没错,明霜的确是有些私心,可说到底,奴婢也同样是为着小姐着想。”
“那又如何,”谢宁一时心情复杂,随手拨弄着腰间的荷囊,垂眸道:“人活在这世上,不就是要依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吗?我只想与魏青阳成亲,安王殿下如何,与我何干?就算他做了再多又如何,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若是真为他好,就该劝他早些放下才是。”
秦峰是很好很好的人,不该将心思全都花在她身上,也不该因她而耽搁。
谢宁想得清楚,无论两人以后能不能做朋友,她与魏青阳定下的婚约已然是事实。而她与秦峰不能在一起也是事实。
毕竟她不能因为秦峰的缘故,就毁了这桩婚约。
这样对魏青阳也不公平。
她的意思表达得清楚,明霜听了,却不由一怔,目光一闪后,方才收起面上的苦涩笑意,神色认真地对着谢宁道:“王爷是为小姐您做了很多,但感动是感动,心动是心动,也不可混为一谈。明霜只想让小姐认清自己的心意,只想让小姐看看,王爷暗中为你做的那些事,究竟能否牵动你的心弦。”
她这一番话显然是肺腑之言,可谢宁听过却惟有默然——她根本就不知何为心动,又如何能体会到自己的心意。
无论是秦峰,还是魏青阳,他们都并非是谢宁心仪之人。起初,她当秦峰是知交好友,也只将魏青阳看作是异姓的兄长。
直到魏青阳向她谈及了两人之间的那桩婚事,谢宁才对此朦朦胧胧地有了几分了解。
两人定了亲,对方就会是她未来的夫君了。
她根本就不懂****,或者可以说,她根本就未曾意识到什么是****。
她不理解,为什么单只一个情字,意义却可以那么大。能令顾晴菀不择手段,能令萧衍愁容满脸,也能令秦峰默默地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对方的心意太重,她无以为报,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可是这些,她却不知该怎么同明霜言说。
谢宁蓦地抬起头,眼眶微红,却犹不自知,只是强忍着心中酸涩,若无其事地开口回绝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
话未说完,便被明霜刻意用话茬打断——“小姐此前不是还要去外头的坊市买包子吗,您为何不去好好看看呢。”
听出她话中深意,谢宁不由心生一凛,虽知对方所言必定与秦峰有关,可她却从来不是习惯逃避的人,心中也的确想知道,秦峰究竟都为她做了什么,以及秦峰对她的心意,究竟是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她不是没有因秦峰的举动感动过,可那时她只以为对方当她是值得相交的好友,却没有想到早在两人相识之初,秦峰便已对她情根深种。
谢宁拿定了主意,便一言不发地出了房门。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谢宁便纵身跃到了墙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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