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邢在我这坐上一会儿,我们两人很有默契的一致沉默,顿时气氛尴尬的紧。突然,我想起了什么,抬头猛然问道,“袁黎他们呢?都还在吗?和我一起进谷的士兵呢?都怎么样了?”
大抵是我激动了些,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隐隐渗出血来。一瞬间,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铺天盖地地漫上全身,惹得我一阵眩晕。
我不敢再乱动,定在那里缓了缓,许久方轻轻吐了口气,此时额上已是布满了冷汗。
南邢轻轻按着我,语气有些责怪道,“你干什么?问话就问话,怎么动嘴的事情,还用上身子了呢!”他给我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别再动了,你这样还让我怎么给你说。”
我只是紧紧地盯着他,不放过那张淡漠的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他看着我,无奈地吐了口气,“好吧,我输了。”
“袁黎他们在你进去后,不愿撤退,即便是被几万大军围困着,却仍然试图着想要救你们,所以,等我们来时,已经死伤大半了。而——”
他目光沉了沉,“那些和你进去的,除了你,没有活着的。”
我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心里又开始闷闷地疼开了。
——我无法责怪南邢为什么救了我,却没能救得了其他人,在那种情况下,他能救出我来,便已是冒着生死了。
可我却怨恨我自己,那些人,都是我带进去的,而且本就明明晓得里面是陷阱,却依旧带了他们去送死。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心里堵的狠,难受地说不出话来,良久,我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沙哑着声音道,“多给他们家属些银两吧。”
他看了看我,轻轻地说,“好。”
我想,终其一生,我都是罪孽深重的人,永远逃不开黑暗里,梦魇的吞噬。
我在床上修养了一个月,伤尚未好全,南邢便让我去和司马凤初会和。虽说匈奴、鲜卑这次分了大半兵力在我去的路上埋伏,可当他们知晓上当后,并不乘胜追击,赶紧地退了兵,回至各自地方镇守。
南邢的举动,着实让我这些时日,对他积累下来的好感又荡然无存。并不是我不愿意去看护司马凤初,实在是他总是让我觉着,即便是救了我,也不过是在我对司马凤初,还尚是有些用处的基础上,大慈大悲地再施舍我些活命的时日。
我并不想他施舍,命是我自己的,要生要死全凭天意,若是承了他的情,便又要想方设法地还,越还越说不清楚。
到了北疆,我以司马凤初谋士的身份在她身边晃荡,军中的人很是不服我,总觉我一介女子整日地出着主意计谋,让他们这么打那么打,有辱了他们的身份。
我常常为这些事情头疼,若是你们可以,你们来也就罢了,偏偏又是想不出个什么好的计策,整日就只知,“皇上,臣觉桑姑娘此举甚是不妥。”
司马凤初自渔阳郡一路北战,节节退败侵扰众郡的匈奴等族,可在朔方郡时,却望而止步,不敢随意出兵。
原因只在,朔方郡向来是易受难攻之地,可在众军到达郡城时,朔方郡城门大开,远观城内并无一人,便是城墙上,亦是一个人影都不曾看见。
周身的众将军见此情景,仰头大笑,“哈哈哈,难道是听闻我们大周皇帝,一路骁勇善战,便个个地吓得城门大开,弃城而逃了吗?”。
向来行事很是鲁莽的车骑大将军庞季,粗着嗓子冲司马凤初大叫道,“陛下,我们直接进去吧,想必那些胡人听闻陛下盛名,早已闻风丧胆,夹着尾巴逃跑了。”
我皱了皱眉头道,清咳了两声,“咳咳不妥,咳咳。”
他们几个果然又开始叫嚷嚷开了,“有什么不妥,桑姑娘妇人家家的,做事难免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不够勇烈。”
我无力地暗叹了口气,不过是说了两个字,有必要又是说我优柔寡断,又是说我不勇烈的吗?老子勇烈的时候多着呢!
想归想,月复诽归月复诽,该劝阻的尚是要劝阻。
“陛下,咳咳这朔方郡当初修建时,便是将城墙修得极高,而且就连城门亦是好几道,我不信他们好不容易占据了这么个宝地,却这么轻易地弃之北逃,咳咳咳。”说的这一句话稍稍长了些,肺里便跟着灌进了些风,引得我一阵剧烈地咳嗽。
自上次在峡谷一战后,我便觉身子没有往日好了,许是那几箭伤及了心肺,而我却一直没有什么时间休养。
司马凤初沉默地看了看那层层大开的城门,许久,才冷峻威严地命令道,“退居十里,安营扎寨!”
我们每日都带兵到城门外叫阵,可连着等了一个月,莫说是没人出来迎战,便是连个个人影,都未曾见过。
庞季等得有些着急了,“我看根本就是座空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再耽误下去,只能白白地浪费粮草。”
司马凤初听了他这话,显然亦是有些动摇。
我怕有诈,不敢分心,“陛下,再等些时日吧,若是真的有人,他们粮草亦是会紧缺,到时便晓得是不是陷阱了,咳咳”
司马凤初听了我的话,却有些不怎么耐烦,我晓得他因为秦戈的事情,便不怎么欢喜我。
“进城!”她冲着众军下命令道。
我有些着急,心里没有来的有些慌,“陛下,要不我先带人进去查探一下吧,这样也好”
她不等我说完,便不耐烦地打断道,“不用了,传出去的话,别人还道我堂堂大周朝只是些贪生怕死之辈,连座空城也望而却步!”
说完,加紧马月复策马朝城门奔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我紧紧地跟着司马凤初,不敢和她落下分毫。
待刚进城门里不足半里,身后的城门便“轰!轰!轰!”一道接着一道地关上了,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声惨叫。
我心下一紧,赶紧护在司马凤初身旁,此时,从四面八方地奔来许多兵戈铁甲的士兵,黑压压一片,绝对比我们这些进来的人,多了不知多少倍。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大周皇帝也在,谁取了她的首级,重重有赏!”
我冷着脸,瞬间抽出腰间的长剑,跳上司马凤初的战马,她转头看向身后的我,一惊,“你要做什么?”我挡下朝她砍来的一刀,厉声喝道,“别说话!”
她许是被我吓到了,果真闭上了嘴。
我且战且退,试图朝城中奔去,只盼外面的人,能尽快想办法将城门撞开。待稍微躲过他们的追赶后,我弃了马,继续带着司马凤初朝城里走。
她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我,“你受伤了。”
“咳咳无妨,快走。”我拉着她要往前走,可她却倔着站在那不愿动分毫。
我顿时感觉头疼,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受伤不受伤的,莫说我今日单单只是胳膊上被砍了一刀,便是万箭穿心了,尚有一口气在,便是该跑的还是得跑。
“陛下,我没事,这一刀砍的不深,只是划了一道,快走吧,咳咳咳”我弯下腰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忍者肺里炸裂般的疼痛。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我,“真的吗?”。随即不相信地要去查看我胳膊的伤。
我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而后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胡乱地缠了几道让她帮我打上结,“真的,咳咳我们往后退一里拐弯,方才这一路的血迹,想必会将他们引到这来,他们只道我们定是跑到前面了,未必能想到我们又冒险折了回去,咳咳”我抬手揉了揉剧烈起伏的胸口,深吸着空气,试图缓解肺里的闷热。
嘴里一股腥甜自喉间上涌,翻滚着有些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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