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小姐即使幼年被扔进雪山和猛兽搏斗抢食,都没这么累过。又建房子又打猎又烤野味还要照顾病人。全能仆人也不过如此啊!想想她就恨的牙痒。
她选的这个位置是精心挑选过的,头顶是千年古树,树上她早搭好了简单树屋,挡风遮雨躲避野兽住宿全能。甚至她自己动手做了套吃喝用具。猎来的野味吃了,兽皮仍旧挂在屋前,留着夜里当被子用。
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忙来忙去累成死狗,他悠悠闲闲躺着啥也不用操心。虽然他这伤是为她受的,可她看他那样,再对比自己这样,还是不爽到了极点。
女人的小心眼。莫不如是!
她恨恨磨了半天牙,指点他树屋的位置,见他坐在原地不动,她怒道:“许朝玄,你别跟我说你虚弱到连个轻功都不能用,上个树还要我帮你的地步。”
“你多虑了。”许朝玄一本正经。“我只是在思考你是使用什么法子帮我缓解了煙蛇的毒性,对了,你该不会用嘴吸毒吧?”
“呸!你少自恋了!”兰倾旖给了他白眼五连翻,没好气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傻啊?”
他以为煙蛇是竹叶青之流,即使用嘴吸毒,只要处理得当一样会没事?呵呵,这玩意在安国那么有名不是白来的,沾上体肤毒性就会立即让皮肤溃烂,到时候……她可不想不仅救不成人还把自己搭进去。那样自己的仇家们做梦都会笑醒的。
她懒得理会他,站起身收拾兽皮,将烤好的兔肉串鹿肉串野鸡肉串用剥皮的干净树枝串好,一并拎到树屋里,又将磨了一半的骨针取出来,悠悠闲闲坐在火堆边,对许朝玄道:“上去睡吧,大少爷,我还有事没做完。”
“我等你,反正睡不着。”许朝玄答得利落。
兰倾旖愣了愣,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啥也没说,继续磨针。
许朝玄听着单调的磨针声音,思绪不自觉地飘远。他记得她的手指其实很细女敕,一碰就知道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平日即使不是从者如云仆役成群,也绝对没伺候过人,却懂得这么多野外生存的技巧,会做这么多东西,怎么看都有点不正常。当然他也没打算问,要问也不是现在。他在揣摩她的身份来历,可思前想后也猜不出。
兰倾旖自然不知道他满脑子乱七八糟,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反正猜来猜去都要费脑子,就让他慢慢猜好了,即使猜对了又怎样?没有证实,再正确的猜测也没什么说服力。
她像只忙碌的松鼠,林林总总折腾了大半天,总算大功告成,长长地吐了口气。
“好了!”她把骨针塞给他,“这个给你,正好把兽皮缝起来做件皮衣御寒,嗯,我知道你很感激我,不用说出来,你自己缝好就行了。”
许朝玄捏着骨针,无语。好吧,诚然他感激是有的,可……他哪里会缝衣服?这女人故意的吧!想看他出丑?!
其实他这回只猜对了一小半,兰倾旖让他自己缝固然有看笑话的意思,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也不会针线女工,想缝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然,这一点,兰倾旖是打死也不会告诉他的。
“我不会缝,再说这是女人的活计,要缝也该是你来才对。”许朝玄淡淡道。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先前你昏迷不醒没办法做,我帮你解决尚且说得通,现在……呵呵!”兰倾旖微笑。
许朝玄:“……”
皮衣最后自然是没结果的,两人都不会缝,在互相嘲讽了对方一顿之后,只好放弃了该打算。不过伤员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想吃东西,手边挂着肉串,喝水的话清水也在旁边。
树屋的构造简单却合理,门掩在茂密的枝叶后,很暖和。
兰倾旖拎着许朝玄踏入树屋,关好门,将肩上背着的兽皮铺到木床上,瞄了眼许朝玄背上的伤口,皱了皱眉。伤成这个样子,看来他今夜只能侧身睡了。“你早些睡。”她淡淡嘱咐了一句,转身往外走。
“你还有事?”许朝玄有些意外,一边想着女人就是麻烦事多繁琐得要死,一边模索着在床边坐下。
兰倾旖瞟他一眼,“睡你的觉,废话这么多做什么?男人话多面目可憎。”
许朝玄面色一黑,暗自恼恨自己多事,早知道就不理她。真是好心当驴肝肺。
兰倾旖忙忙碌碌又拎了大堆东西到树屋,还特意打了盆清水放在床边。
许朝玄已躺在床的里侧,裹着兽皮背对着她。兰倾旖的目光在他伤口上落了落,发现没渗血,总算松了口气。
“你上来睡。”许朝玄忽然道。
“呃?”兰倾旖愣了愣,有些意外。她本来都做好了在地上睡的准备。
“磨蹭什么?你若是病倒了,谁来照顾我?我们又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许朝玄语气里满满不耐烦。
兰倾旖一想也是,他说的也有道理。此刻生存是最大命题,除此之外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她没有必要矫情。
她果断地月兑了靴子爬上床,在他身边合衣躺下了。
她忙碌了一整天,昨夜也没怎么休息。即使身边躺了个男人,也没空不自在,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山林里湿气重,夜间气温比平原上低了不少,兰倾旖睡到半夜觉得有些凉意。她在睡梦中微微皱起眉。她怕许朝玄受冻,又怕他睡得不舒服,将绝大部分兽皮都给了他,只差将他裹上三层,所以造成了自己的“被子”单薄,她下意识拢紧了颈边的兽皮,翻了个身继续睡。
身后,许朝玄忽然睁开眼,他目光清澈柔和,似一块在水底浸润多年的黑玛瑙,流动着温润的光芒,看上去极美,一点也不像个瞎子的眼睛。
他默默叹了口气,似好笑又似无奈,轻声道:“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你就不知道给你自己留点吗?”。
兰倾旖低低嘟囔了几句,似在不满地抗议。他莞尔,一手缓缓抱住她,将她整个容纳在自己怀里,另一手拉过兽皮,仔细盖住两人。一边盖一边念叨:“喂,你要是不同意就赶紧出声,不然我就当你默许了,你明日醒来可不能说是我占你便宜,我也不会负责的。”
自然,睡熟的兰大小姐一声都没吭。
她背部紧贴在他胸口,肌肤与肌肤相触,宛若丝绸与丝绸相贴,又如月光从一抹流畅滑到另一抹流畅。他能感受到少女身躯的轻灵与曼妙,线条流畅,每一笔皆是春日最美的诗歌,勾勒出人体的最优美弧度,跌宕起伏都恰到好处,不留一丝多余。少女柔软的躯体如一段上好的丝绸,静静拢在他怀里。隔得近,他能嗅见她身上淡淡的不知名幽香,非花非草,非石非木,纯净而好闻。似夏日里烈阳酷晒长途跋涉的旅人,突然见到一方碧池里新开了一朵清丽白莲般舒爽自然,令人心旷神怡。那是来自身体深处最清爽干净的味道,处子独有的天然幽香。他默默给她掖好颈边的兽皮,目光渐渐变得深远。
他在那一刹想起了很多。那纵马风流笑傲尘世的少年时代,那人人敬仰追逐享尽荣光的日子,那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岁月……那些本已遗忘的辉煌和激越,忽然在这样一个平凡而安静的深夜里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
他从来不是要依靠回忆才能走下去的人,他的人生也不允许软弱,决定了,就义无反顾往前走。然而此刻,深夜丛林,枝头树屋,身边一抹从未敢奢望过的纯净气息,忽然让他找到了停泊自己心灵的港湾,放松了封闭数十年的心怀,直面过往的所有不堪,平静地理着封存在内心深处乱麻似的回忆。
他轻轻笑了笑。往事不堪回首,向前看才是正道。只是偶尔念及,总会有不甘和愤怒的火焰在心头燃烧,等待着一场彻底的摧毁。
他闭上眼睛。放松自己的心绪,可以听见比平日更多的声音,鲜活而昂扬,似这世上不断奋进的灵魂。
背后传来的暖意让兰倾旖舒服地长出一口气,低低咕哝了一声,下意识向热源靠近,往他怀抱深处靠了靠。
许朝玄睁开眼皮“瞧”了一眼,不动。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进来时,兰倾旖睁开了眼睛。刚刚睡醒的女孩意识还有些混沌,只觉身上暖融融的甚是舒服。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偏头去看许朝玄的情况,眼睛顿时瞪成了牛眼大的铜铃。
这……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什么时候她被这家伙占了便宜的?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猛的低头看了看全身,还好,衣服整齐,除了睡出来的一点褶皱啥都没有,应该什么都没发生。身体状况也一切正常。只不过……
她的目光在腰间落了落,心底无力地**一声。
这造型……
她痛苦地闭上眼。
这造型实在说不清究竟是谁占了谁的便宜。他抱着她没错,可她也赖在人家怀里还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就是想拉开距离都不行!这……
这要怪她还不如怪自己,毕竟他也是好心帮自己取暖来着,那啥,这种条件,也只有人工取暖这一种方式了。
说来说去,都是兽皮惹的祸。
今天得去打猎,必须的!
兰倾旖很快决定自己还在做梦,自己没睡醒。对,就是这样。只要他不提,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反正她也没吃亏,他也算守礼知分寸。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给他盖好兽皮,轻手轻脚出门。
门合上的刹那,许朝玄睁开眼,目光清澈炯亮如水底宝石,毫无刚睡醒的迷茫。
脚步声很快消失了,他慢悠悠地坐起身,饶有兴趣地想着:今日林子里的野兽要倒霉了,不晓得经过这番摧残后还能活几个。
想象着她拖着大堆猎物背着兽皮回来的场景,他忽然觉得很有意思,躺倒在床安心等着。
哦,希望她良心发现,别让这片林子里的猎物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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