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倾旖沉默一瞬,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道理,否则这事早闹的满城风雨了,哪能让他这么轻易地就回府?
她忽然觉得疲倦,这没完没了地杀戮,她旁观的都觉得累,他身处其中难道不嫌麻烦?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有些事做了个开头就只能继续下去,局势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苦也好,累也罢,不过都是自己独自舌忝舐的伤口。
“那你打算就这样善罢甘休?”兰倾旖挑起眉,眼神里满满不敢苟同。
“你觉得我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吗?”。他笑意凉凉,反问。
兰倾旖干笑了声,自然不是!他和她一样,吃什么都不肯吃亏。即使忍了一时之气,也是为了来日加倍地将自己受过的气奉还回去。
左右不过你阴我我阴你罢了。
她凑上前,仔仔细细端详着他,关切道:“伤到哪了?严不严重?我瞧瞧。”
闻人岚峥干咳了声,“算了吧,太医刚刚给我包扎好了,没事。”
兰倾旖挑眉。没事?没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知不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别这么小气,又不是要你去死,害羞个啥?”
“……”“害羞”的某人一阵猛咳。他会害羞?会吗?怎么可能?!
兰倾旖摇头,“好吧,不逼你了,躺着吧,养伤就该有养伤的样子,做什么还要操心公务?”
闻人岚峥无奈,只好放下文书,乖乖歇着。
兰倾旖虽还不大满意,但也没说什么,因她想起了更重要的事。“你是替她挡刀受的伤?还是自己不小心或者打不过受了伤?”
最好不要是怜香惜玉英雄救美范畴的,不然……呵呵!
她觉得心里堵得慌,没个答案她估计自己今晚睡不着。
闻人岚峥瞟她一眼,神情饶有兴致,颇有几分期待地问:“你是吃醋呢?还是其他?”
兰倾旖满脸惊奇,“这个还用问吗?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她觉得自己也就这点好处。敢做敢认。
“那就真是在吃醋了?”他心情很好,觉得自己这回受的伤也值了。
兰倾旖傲娇地冷哼了声,撇过头不理他。
“真没有!”闻人岚峥好笑地看着她暗暗磨牙的样子,就差对天发誓,“倒是人家小姑娘为我挡刀来着。”
“那更不行!”兰倾旖瞪大眼睛,气得牙根痒痒,青面獠牙地道:“这么一来你不就欠了她个大人情?呵呵,她倒是打的好算盘,有了这个人情,她再上门来访,你也不好意思把她拒之门外,这一来二去的没感情也有了香火情。万一她打蛇随棍上借着这个人情提其他要求怎么办?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我跟你说,要是真这样,你就趁早把我送走,我这人脾气不好,届时和她闹了矛盾,只怕你难做!”
闻人岚峥:“……”我就才说了两句话,你就噼里啪啦地蹦出这一大段,是想干嘛?平时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会道?你激动个什么?我话都还没说完来着!
“她想挡我还没让她挡。你急什么?”他没好气。
看不出来这丫头平时一幅温柔无害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这么可怕。他暗暗抹把冷汗,更加下定决心不能让她和欣幻有所接触,这废个武功断个腕估计还是轻的,万一闹出人命来怎么办?他不担心兰倾旖,可他担心欣幻。好歹也是穆家仅余的一株独苗苗,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兰倾旖手上。
“这还差不多!”兰倾旖满意了。
反正他娶霍芷晴或万雅都行,就是不能娶穆佩蓉。没别的,除了会惹是生非帮倒忙啥也不会。不说能对他有帮助,不害他失去帮助就谢天谢地了。
当然,这种煞风景的话现在是绝对不能说的,要说也要等自己离开后说。
“皇帝怎么说?”她正色,问。
“还能怎么说?让刑部好生追查呗!一床大被盖下来,捂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毕竟家丑不可外扬。”闻人岚峥冷笑如刀。
兰倾旖叹气。这种场面话,闻人炯说了还不如不说。半分实质帮助都没有,还会助长了凶手的嚣张气焰。
他斜瞟着她,笑道:“放心,我已经吩咐过门房,本王身体欠佳,不见外客,任何人上门拜访一律不见。当然,礼物还是要收的。”
兰倾旖乐了,“平时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贪财。”
“因为我要攒聘礼娶媳妇。”闻人岚峥悠然答。
兰倾旖笑容一僵,嘴角抽了抽,无语。
半晌,她干咳了声,站起身。“我去厨房看看。”
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闻人岚峥悠悠地叹了口气,翻开文书,继续看。
这次下手的人,无非就是那两个兄弟。皇室内部怎么斗都无所谓,但不能做出任何有损皇室威严的事,这是老头子素来的宗旨。那行,他就用不损皇室威严的法子给老二老八添添堵。
被阴了没关系,找机会阴回来就行。他怕什么?
奔出院子的兰倾旖,一句话都没说,只独自琢磨了好几张药膳食谱,交给了厨房,让他们偶尔做几份药膳给闻人岚峥补补。
她在清音园小厨房里做药膳,叫来侍女给她打杂,看着锅里的药粥,她有点忧郁。“你说,他要是不喜欢这口味,怎么办?”
侍女撇了撇嘴,瞅着她忧心忡忡的表情,觉得当真没必要。“兰姑娘,您实在是多虑了。只要是您亲手做的,哪怕是碗毒药,主子也会觉得味道是天底下最好的。”
兰倾旖嘴角抽了抽,总算明白了这阖府上下都钟爱拉皮条。她默默忽略侍女的表情,淡定道:“要是我真做出味道堪比毒药的药膳,干脆别送去好了,丢人!”
侍女狐疑地瞅她,难道兰姑娘还懂厨艺?以前还真没看出来。
事实证明她确实会做。淡淡的药香弥散中,她立在小火炉跟前,握惯剑的手里头握了柄木勺却没有半分不适应,缓缓搅着炉子上稠粥的姿态,看起来有种岁月静好的从容闲适。
“你帮我看着。”兰倾旖搅了一阵,见火候正好,将勺子交给侍女,捞过竹篓里的鲜鱼,动作利落地剖开鱼肚剔除内脏处理干净,在鱼身上开了个漂亮的牡丹花刀,将切片的玉兰、女敕笋排入刀口,打算做个清蒸鲜鱼。刀光连绵如雪流畅如诗,在半空中排开亮眼白光。侍女瞟着她熟练的刀工,眼神中充满羡慕。
看着咕噜噜微响的火炉,嗅着空气中的香气,侍女连连抽鼻子,觉得自己这么个不喜欢喝药的人都想尝尝这粥了。主子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香软浓稠的粥渐渐渐渐熬化,兰倾旖嗅着药香,用湿毛巾垫着,端起小锅搁到桌上。
她的药膳其实做的很不错,当然,这也有赖于她锻炼出来的好厨艺。简单的四菜一汤配浓粥,搁在托盘里装好了交给侍女,仔细叮咛,“殿下若问起来,你就说是厨子做的,别报我的名。”
侍女满脸不解,“为什么?不让殿下知道,兰姑娘你这一番辛苦不是白费了吗?”。
“这个嘛……”兰倾旖慢吞吞道:“殿下他近来对药物之类越发的讨厌了,让他知道我还特意做了他不怎么喜欢的药膳,只怕我没好果子吃。所以还是算了。”
侍女点头,深以为然,觉得自己一定要请相好的姐妹串好口供,免得主子因讨厌药膳和兰姑娘生分了,那可就成了她们的大罪过了。
将侍女糊弄过去的兰倾旖,毫无愧疚地用晚膳去了。
色香味俱全的药膳摆到闻人岚峥桌上时,他着实怔了怔。他对药理虽不精通,但也有几分了解。一看那些药膳就知道是补血解毒的。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意思,他笑笑,浅浅尝了些,眉头一挑,眼底略有惊色。“厨房里换了新厨子吗?手艺还挺不错。”
伺候的婢女垂头,含含糊糊应了两声,心想女主子的厨艺的确了得,殿下不重口月复之欲,这么多年还没见他夸过谁饭菜做得好,殿下不愧是殿下,果然好眼光好福气。
他这两日本来没什么食欲,这次却破例多用了半碗饭,婢女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出了这道门自然要详细地和女主子禀报。
鱼肉虽是清蒸,味道却极鲜美,连鱼刺都细心地挑了干净,他有些意外,觉得这挑鱼刺的人水平真高,居然还能让鱼肉保持着完整性,毫不损其表象。看来功底不错,回头倒是可以加月钱。
粥熬得绵软香滑,浓淡适宜,虽有淡淡的清苦药香,却并不难吃,厨子似乎很了解他的口味,味道恰好。
他放下碗,难得地赞了两声,吩咐婢女收拾干净了撤下。
婢女出了院子,立即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窜到了好姐妹面前,细细地如实地将殿下的情况讲了,两人叽叽喳喳议论感慨了半天,越说越兴奋,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散了。
急匆匆地兴奋地回报了女主子,兰倾旖露出如释重负表情,挥手示意侍女退下了。
看样子他的情况还不错,那就明早再去看他了。顺带陪他一起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