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淑与卫廷司去了一品居,卫廷司怕她心情不好,特意让大厨给她做了满桌的美食,有南方的,北方的,西域的,海外的。
也不知他哪里找来的厨子,天赋比杏儿还高,什么食材到了大厨手里,就一定会变成美食,吃法还各有不同。
赵淑也不客气,不忍辜负他一片心,只是美食太多,她也吃不了太多,不多会儿就饱了。
沏了茶,两人坐在亭子里下棋,说是下棋,其实只是随便坐坐,赵淑都不曾思考过棋路。
“你公开露面,怕是景王要有所行动了。”赵淑道,不知是不是吃太饱的缘故,困得眼皮直打架。
卫廷司看她困得厉害,坐到她身边,让赵淑趴在他腿上眯着,并淡淡的道:“俗话说,远交近攻,他不敢。”
说着又说,“你昨日没休息好,先睡会吧,待会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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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淑靠在他身上本能的点点头,不停的打哈欠,不多会便睡着了,只是在深睡之前,她还是忍着困意问:“远交近攻,你要远交谁?”
“奥古斯。”他说。
赵淑想不起来世界上有个奥古斯帝国,不过她知道匈奴国入侵过罗马帝国,只是谁知道呢,错乱的历史,她都要变得一无所知了。
想着想着,反正她也管不了就睡着了。
她熟睡后,张昌蹑手蹑脚的来报,压低了声音道:“元帅,奥古斯皇子愿意以五千万两黄金购买六十万把火枪,并出兵匈奴国。”
卫廷司看着面前的棋盘,手轻轻的圈着赵淑,小心翼翼的,过了片刻,他回头看张昌,“秋天了,匈奴国要屯粮过冬,你去告诉奥古斯,先出三千两定金,我希望阿君及笄那日,能普天同庆。”
张昌不敢多问,道了‘是’便出去了,其实他心里疑惑,君郡主及笄,难道还让人万里之外的国度来祝贺不成?周边蛮夷来便不错了,又不是皇帝过寿。
不过,能万邦来朝,是长脸的事,他也乐意看到。
卫廷司今日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其他人倒没觉得什么,景王安插在朝中的眼线,下了朝立刻就飞鸽传书去通知景王了。
然而,信鸽还没飞到景王手里,京城便来了位大人物,传闻是什么盖乌斯帝国的皇子前来朝拜。
原本是谁也不知道京城来了位外国的皇子,但突然就出现了,像是从天而降的般,且关于这位皇子的身份来历,也有人介绍得清清楚楚。
所谓盖乌斯帝国,便是与匈奴国接壤的大国,自然不能比天朝上邦,不过兵法有云,远交近攻,匈奴国每到秋天就会来中原烧杀抢掠,若大庸能与盖乌斯国夹击匈奴国,甚至灭了匈奴国,岂不是大好?
太后显然是早便知晓这位奥古斯皇子来朝,消息爆出后,她立刻派礼部来请奥古斯觐见。
都是君主制国家,奥古斯完全能接受见皇帝、太后跪拜的大庸文化,与太后相谈甚欢。
但凡懂点政治的,景王的人,得了消息吓了一跳,若世上真有盖乌斯国,大庸与盖乌斯交好,那么势必会影响匈奴国,那么景王还有胜算吗?
答案是肯定没胜算,说不得匈奴国还会为了拉拢大庸打击景王。
反正,国与国之间,除了利益,什么都没有。
一时之间,景王安排在京城的官员,心思开始活络了。
国之大事,一时半会也得不出个结论来,暂且不管,话说孙云从皇宫回来,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心情无比复杂。
高兴,是真高兴。
没脸见人,是真没脸见人。
内疚,也是真内疚。
而永王回了王府,心思也很是复杂,问了绿萝,得知赵淑还未回府,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在院子里不停的踱步,要怎么解释?
府上的丫鬟家丁们,也都只能默默看着,虽然都认识孙云,但从未想过她有一日会成为王妃,日后郡主与王妃共处一屋,会不会尴尬?
要如何相处?
福伯、毕巧等人为此事操碎了心。
不过,孙云毕竟不是一般闺秀,她只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半个时辰,便出来了,走出房门那一刻,她比之前更精明。
几条命令发下去,孙家的人都忙疯了。
隔日,赵淑从一品居回到永王府,小朱子便来报,“郡主,孙姑娘已将十皇子属他杀的铁证送进宫了,还有宁美人是四皇子生母的铁证,郡主,咱们怎么办?”
赵淑想了想,还能怎么办?她认输好了,不然她能怎么办?不能不给孙云一丝丝机会啊,毕竟婚都赐了,给彼此一个台阶,岂不好?
“随她,别管了,咱们认输,对了,父王呢?”她此时比较担心永王,他肯定慌神了,觉得对不起她这个女儿。
小朱子低头,飞快的回答,“回郡主,王爷在仙台院垂钓。”
怕是心绪难宁,才去的仙台院吧,赵淑点点头,循着路朝仙台院而去。
来到仙台院,远远的见永王正坐在亭子里的贵妃榻上发呆,赵淑走到他面前了都没发现。
赵淑屈膝行礼道:“父王,您在想什么?”
永王猛的听到声音,以为是幻觉,当看到赵淑后,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想象中赵淑因为是生气的,哪还能笑得这般开心?
“父王,您眼睛进沙子了?”赵淑好笑的问,看到永王不可置信和小心翼翼的样子,赵淑心里暖暖的。
可能任何一位丧妻的单亲父亲,在要重组家庭的时候,对子女都是有些愧疚的吧,害怕得不到儿女的祝福,害怕儿女会反对。
她不知别人的爹是怎样,反正她爹在担心她生气。
永王慌忙摇头,“没,你……你昨夜去哪儿了?”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眼前的人是女儿,按理说大人的事,不应该和小孩说的。
只是,他又不能不说。
赵淑嘟了嘟嘴,然后回忆昨夜,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她一开始是趴在卫廷司身上睡着看,翌日却是从床上醒来的,不过身上并无不妥,卫廷司也早早去见奥古斯皇子去了。
“卫元帅受伤了,我去给他开药,您也知道,彭太医要照顾皇上,没人给他治伤。”他瞎扯了一个理由。
但随即又想到,随便说卫廷司受伤,他会不会真的受伤?若自己乌鸦嘴,他真受伤了怎么办?
永王闻言,有些不相信,心中始终觉得赵淑是生气了,所以一夜不归家。
“阿君放心,为父心里最疼你,别个都不及阿君在为父心中重要。”他郑重的说,诚恳认真。
赵淑点点头,笑道:“阿君知道,更何况她也特别好,别人来咱们王府,阿君还不放心呢,更何况京中哪一个比她更美?父王您赚到了,阿君替您开心。”
永王仔仔细细的观察赵淑,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微表情,发现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丝不快和言不由衷后,稍稍放心了。
不过,还是不大敢相信,又问:“果真没生气?”
“真没生气,反正您都是要娶继妃的,娶谁不是娶,再说了,娶别人指不定还会欺负我呢,起码她不会,一等世家贵女,哪一个愿意做人继室的?阿君替父王您知足。”
永王见她说得认真,不像虚言,便笑了笑,其实他并不想娶继妃,若不是在泰和殿上,他定会拒绝,但在泰和殿便又另当别论了。
起初他不明白孙云为何会冲出来说那样的话,当时他也很生气,但后来想想便明白了,孙云之所以冲出来,为的便是护他而已。
然而,他其实也并不畏诬蔑,换做其他闺秀,哪怕是霍丹兰,他也是会一口拒绝的。
但孙云,是他看着长大的,又共患难过,实在不忍她后半辈子被人戳脊梁骨活。
如今最庆幸的是女儿不反对。
父女两说着话,一切都说开后,小朱子蹲着点过来禀报,他行色匆匆,像是发生了大事。
“怎么了?”赵淑问。
小朱子斟酌了一番,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永王一眼,欲言又止。
赵淑皱眉,不太高兴的道:“有事说。”
“郡主,王爷,未央宫那位,那位出京了。”他支支吾吾的,想来是办事不利,让懿德给跑了。
赵淑皱眉,“怎么回事?”懿德若跑了,若再将其抓获,怕是要废大力气。
小朱子噗通跪下,“奴才办事不利,请郡主责罚,未央宫那位是连夜逃的,今日孙姑娘的铁证送进宫去,太后派人传话,喊她去问个清楚,哪知皇贵妃早已出宫,留在未央宫里的只是个替身。”
“知道往哪个方向逃了吗?”。赵淑问。
“皇贵妃在八方都布了疑阵,太后已命人去寻,目前还不知她逃往哪方。”小朱子凄凄的道,“齐畄也逃了,想来两人是一起的。”
“没派人看着齐畄吗?”。齐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统领,赵淑并不是很在意,不过竟让他逃月兑了,也是一件郁闷的事。
“派人看着呢,但还是给他逃了。”
小朱子此时此刻想一头撞死,他早该想到的,早该将齐畄废了的,只不过两日,就让他给逃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何况……接下来的话,他都不敢说了,但不说郡主若知道了,定会怪罪,小朱子挣扎了一番,一咬牙又道:“郡主,齐畄带走了部分御林军,他们手里都有火绳枪。”
“没事,放心吧,他们逃不了多久的,咱们人手不多,你别让咱们的人撞枪口上去,左右还有军中的人,孙姑娘送去铁证后,朝中可有什么反应?”
如今朝堂才是最重要的。
小朱子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落了下来,他还真怕赵淑命他去查懿德的去向,不是他不愿去,实在是八方都有疑阵,他没那么多人可用。
“太后将四殿下关在东宫,派了彭将军看守,也将宁美人放了出来,哦,对了,太后下旨让谢大人和颜大人以及秋大人官复原职,还降了慧王殿下的爵,如今慧王殿下的爵位是郡王爵,也不再是世袭。”
慧王这老匹夫,终于治他了,以为管着宗人府就能骑在别人头上,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此时赵淑也终于明白晋王那日的做法,原来他如今变得通透了,想来那****若不说那句话,如今跟着一起被贬的会有他一个吧。
不等她说话,小朱子又道:“郡主,太后让晋王接管宗人府,令他改制。”
赵淑点点头,改制是肯定的,归降的藩王们需要安置,那么多藩王,总不能全部杀光,还得想个妥善的法子来处置。
此事交给晋王去办,也合理。
只要不是交给永王府,交给谁都很合理,又不是肥差。
“此事不用管,日后多注意晋王府,对了,皇上醒了吗?”。若明德帝醒过来,赵弼的死期也就到了。
小朱子虚扶了一把汗,心中庆幸来前做足了准备,点点头,“醒过来了,昨夜江影园有贼人闯入,不过被擒住了,郡主放心。”
“你去七皇子府通知七哥,让他去皇上跟前伺候,切记莫要让人闯进去,明白吗?”。赵淑不放心的叮嘱,赵弼的人定是发疯般寻找明德帝。
一定不能让他找到,否则他又有机会借题发挥。
“是,郡主可还有吩咐?”他已没可汇报的事了。
赵淑摇摇头,“没了,下去吧。”
小朱子躬身退下,不多会便出了仙台院,永王含笑看着赵淑,眼里是满满的骄傲和愧疚。
骄傲的是,女儿如此聪慧。
愧疚的事,如此聪慧,却不是他教的。
小朱子刚走,还未等永王说话,福伯便急匆匆过来,“王爷,郡主,霍家送来的信。”
福伯将信递给永王,赵淑瞄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的是‘王爷亲启’。
字迹娟秀,一看便知是女子所书,想来应该是丹姑姑吧,赵淑一颗心开始提起来,心莫名惶惶的。
“父王,我想看。”赵淑扯扯永王的衣袖撒娇。
原本永王是不打算让赵淑看信的,但赵淑鲜少向他撒娇,自己又没拒绝孙云,心中极愧疚,想了想,将手中的信一递,“看吧,为父去找卫元帅问问你老师的情况。”
“蜀王都来京许久了,老师怎还不回京。”赵淑也颇为担心洛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