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溪独自一人坐在马车内,手上正翻着一本书。在暗卫说的凤栖上了苍云代的马车时,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也仅一下,便再无任何不妥。
知道少主已经了解情况了,暗卫退下,隐了气息。
若有若无的叹息在车内回荡,一贯温润如画的眉眼染上了几分愁色,就连嘴角习惯性的弧度也淡了几分,泠溪合上书本,微闭上眼,半响,再睁开时,一如既往的清明。
百旦节的福禄山祈福是凌天星渺三国最重大的盛典之一,所以一直主持凌天大小礼仪祭奠的礼部尚书也被凤帝派往随行。
他轻轻放下帷幕,皱眉看向端坐在马车里面,从一开始闭目养神然后就没动过的男人,语气有些不满,“温国公难道不觉得公主太过胡闹吗?”。
“她胡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好稀奇的。”温国公倒是不以为意,语—无—错—小说气之中也没有任何的起伏,“她就是胡闹,只要有皇上和太子护着,你我也无可奈何不是。”
礼部尚书脸色阴沉,但温国公说的的确是事实,这种事情,在朝多年,他早已见惯了。
“九公主当真是很喜欢云世子啊。”温国公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状似感叹了一句。车帘被清风拂起,隐隐可以看见行在前面的几辆马车。
那几辆马车里,都坐着这个世界最尊贵的人,同时,也是将来掌握这个世界的人。“公主的生辰快到了,你可以着令安排了,免得到时候时间紧促,什么都做不成样子。”
“是。”礼部尚书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暗暗思量着温国公话里的意思。
话说马车缓缓而动,凤栖就开始恹恹地趴在苍云代放置棋盘的小桌上不动了,小脸鼓鼓的,不难看出她还在为方才的事气闷。
苍云代慢慢地收拾好被凤栖搅乱了的棋局,将黑白子分好,估模着凤栖将她的小情绪收拾得差不多了,开口道,“黑子白子?”
“嗯?”不明白地抬头,凤栖的视线顺着苍云代明白的衣角上前,不其然望进他深邃好看的墨瞳,清澈的眼瞳映出女子清丽的脸庞,眼中淡淡的疑惑朦胧。
凤栖怔然,突然就移不开眼了。
“咳。”苍云代突然错开眼,眉眼间的清冷在面对她的时候不觉散了不少,“不是说要下棋吗?”。
凤栖低下头,脸上悄悄染了胭脂,却在听清苍云代的话的那一刻,“呃”了一声。她能说她那只是打发傅易烜和战葑的说辞吗?天知道她那副臭棋只能拿出来丢人现眼。
“不想下了。”凤栖瞪着摆在面前的黑白子,侧身仰躺在了一旁的位子上,“我要睡觉。”
“若是想睡觉,还是回凤太子那里吧,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笑话你不要紧,若是要我负责我可就亏大了。”苍云代煞有其事地说道。
“什么叫做要你负责你就亏大了,本公主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是魑魅魍魉,还能吃了你不成。”凤栖顿时不干了,腾地一下站起来。
“本公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打得了架骂得了人,拿起刀剑耍得起长鞭,要身份还有身份,要说名声我跟你一样也占了个第一,对我负责你哪里吃亏了。”
“这么说起来你的确是挺有用的样子。”苍云代轻眉微挑,嘴角似乎还有微微的笑意。
凤栖怒,龇牙咧嘴地亮出一口白牙,似乎有‘你再不说些好听的我就咬你的’架势,“什么叫做我挺有用的样子,是本来就很有用好不好。”
“那么说,我不吃亏了?”苍云代墨眸幽深,声音里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当然不吃亏。”凤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苍云代倏尔一笑,宛若寒冬腊月时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画卷缓缓铺开,眉眼间的清冷褪尽。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凤栖竟一时看呆了,回过神来时不禁暗暗唾弃自己,怎么能够被美色所迷呢,凤栖你丫的太没用了。
凤栖自我嫌弃地捂脸,再次躺倒,就差没写块牌子表明‘本人已死,闲人勿扰’了。
无论是记忆里的凤栖还是重逢后的凤栖,或张扬或纨绔,也曾任性也曾恼怒,可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凤栖,娇嗔中带着几分孩子气。这样的她,或许更像一个养在深闺中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吧。
只可惜,他们都很清楚,凤栖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什么。
帝王的爱女,后宫的公主,行走于刀锋利刃之间,游离在朝堂权谋之中。
马车内突然沉默了下来,凤栖闭着眼睛,鼻尖游离着淡淡的梨花香和莞香木的木头香,四周静谧得只剩下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就在凤栖要睡过去的时候,只感觉一直微凉的手扣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动,就将她拉起。
“还是起来吧,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该睡不着了。”苍云代似乎叹了一声。
凤栖睁眼,看着依旧摆着面前的黑白子,有些幽怨地瞪着苍云代,“我不要下棋。”
“是你自己说要下的。”苍云代提醒道。
“我现在又不想下了,怎样。”凤栖瞪眼,有些撒泼的意味。
“还是下吧,我这里除了书,就只有这一盘棋了。”突然想起什么,苍云代从一旁抽出一本书,“还是你要看书?”
凤栖一瞄那书名,《治国论》。额上挂着一排黑线,还是,算了吧。
不甘不愿地挑了白子,凤栖兴致缺缺地趴在矮几上,将整个人的重量都交代在上面了。她随手挑起一子,随手落下,“呐,陪你下棋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下次往你的书堆里丢几本游记野史之类的,那些什么什么我可看不懂。”
“是《治国论》。”苍云代将书放了回去,神情淡淡,“不过,你看得懂野史?”
天下传言,凌天九公主不学无术,琴书棋画,样样不精,课业不济,大字不识,简曰:“废材”。
凤栖心中咯噔一下,她怎么突然就忘了这具身体的身份设定了呢?果然最近过得太安逸了吗?
不过那传言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没道理苍云代会不知道啊。
那么,现在是在试探吗?
凤栖微微抬头,正好对着他如诗似画的脸,说实在的,最近她见过太多的美男子了,凤鸣、泠溪、傅易烜、南??晔,甚至还有沫耿言,他们的容貌在她生平所见的人中无一不是翘楚中的翘楚。可唯有见到苍云代,才会有一种感觉。
一种,心跳加快的感觉。
凤栖微仰着头,他眉眼清冷,给了别人一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气息,好看的长长的睫毛微动,在眼睑下投下一圈黑影,如玉如瓷的皮肤吹弹可破。
呃,凤栖捂脸,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烫了。天啊,她竟然对着一个男人发起了花痴。她的一世英名。
“怎么?不下了?”苍云代随手落了一子,见凤栖迟迟没有反应,遂出声提醒道。
“谁说我不下了。”凤栖突然大声道,随手抓起一枚棋子落下。
不明白凤栖为什么突然间气势大增,但见她脸色微微泛红,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带着丝丝懊恼,他似乎有明白了什么,心里有个地方被拨开,云雾散尽。
他浅浅一笑,化去清冷,敛了生人勿进的气息。执起黑子,随手而落。
凤栖心中一颤,嘀咕了一句“妖孽”后,又重新趴会矮几上,随手执子,随手落子。这感觉应当不是试探,看来是她多虑了。
两个人就这样随手执棋,随手落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对弈起来。
充当车夫的溯斐将他们的互动从头听到了尾,除了惊讶他们世子话比以往多了许多以外,更是震惊他们世子竟然会与凤栖斗嘴,更甚至哄骗凤栖与他对弈,害得他几次险些压不住想要掀开帘子看看里面那位是不是他家世子的冲动。
更让他狐疑的是凤栖。凌天的凤栖公主啊,身为从小就跟在世子身边的明卫,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呢,但眼前的凤栖公主,似乎跟他记忆中的人有些出入。
往后的几日,凤栖除了吃饭和夜里车队停下休息之外,就一直赖在苍云代的车上不走,下棋,喝茶,斗嘴,小憩,凤鸣的马车只怕是这里除了泠溪、南??晔的外最好的,但还是会有些微微的晃动,哪里像苍云代的马车,就算是难行的山路,亦是平稳得如履平地。
凤栖拉过丝被,再次月复诽,苍云代这丫的真会享受!
午后小憩,似乎已经成了凤栖这几日的必修课了。苍云代也见怪不怪,双手环胸靠着车壁假寐。
过了一会,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溯斐的声音,“世子,到了。”
“嗯。”正闭着眼睛假寐的苍云代应了一声,感觉到凤栖的呼吸轻浅,没有醒来的迹象,他也没有动,而是静静地坐着。
见世子应了一句便没了声音,也不像要下车的样子,溯斐也就不动了,安静地坐在原位,老实地充当他的车夫。
马车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踏踏的马蹄声和骨碌碌的车辇声也逐渐平静,片刻之后,又有声音传来,不过相较于这一路上单调的马蹄声和车辇声,这声音却是热闹了好些。
缓缓的脚步声靠近,苍云代睁开眼,看了眼凤栖,她依旧在安睡中。他复又闭上眼。
“世子,南隋太子过来了。”溯斐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这一次,苍云代没有应声。
“云世子怎么还不下车?难不成是温香软玉在怀,走不动道了?”南??晔风流一笑,伸手就要去挑开马车的帘子。
溯斐挡下,面无表情,“南隋太子请自重,不要污了我家世子的名声。”
“这怎么能算是污了世子的名声呢?毕竟这柳下惠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南??晔也不在意,打开折扇轻摇,“何况凤栖公主爱慕云世子多年,世子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正常的。”
这话说的,可是把苍云代和凤栖两个人一起拉下水了。
“南隋太子,你妄言了。”马车内的两人还没有动静,这边就有人截了南??晔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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