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没有去过星渺的京都,听说那里是前朝的旧都,前朝国灭后,前朝皇室遗族将近经过一年的征战,才夺回了旧都,在此基础上立国星渺。
其实仔细算一算,星渺还真是一个建立不到十年的国家,开国皇帝在不久后就因疾驾崩,新皇又是年少登基,摄政王总揽大权,内忧外患。这般的情况下,星渺还能成长成为一个与凌天南隋并肩的大国,期间有几位忠心大臣的辅佐之外,只怕那位皇帝也绝不是什么善茬。
凤栖倚在马车壁上,看着沿途的风景,想着。
这一天,他们刚绕过苍云代说的到达京都的最后一片荒山,重新驶上宽阔的官道,远远的,就看见一队长长的车队从另一条官道行来,他们的速度很快,似乎是在急着赶路,马蹄纷飞,车轮滚滚,身后黄沙飞扬。
临得近了,凤栖才看清楚御马行在前头的是一W@个约莫十二开头的青年,玉冠束发,锦衣玉带,风尘仆仆的模样。
在前面赶车的溯斐好像认得那人,刚刚看清那人的面容,便向苍云代道,“世子,是琛小王爷。好像是从渝州方向来的,不到一刻,只怕会与我们撞上。而且看方向,应当也是要回京都。”
独自对弈的苍云代听言,没有抬头,所以凤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估计也没有多大的表情才是,凤栖暗暗月复诽。
苍云代没有说话,溯斐也不敢拿主意,禁军也没有停下行程,继续往前走着。果然不过一刻,两队车队就真的撞上了。
御连琛急着赶路,并太过没有注意前方,待到跟前,发现走在对方队伍前面的人是御连泽,想转头已是来不及了,因为御连泽已经出声喊住了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赶马上前。
“哈哈,真的是你啊连琛兄弟。”御连泽还是一派的玩闹脾气,张口打了声招呼。
御连琛应着,眼睛却往队伍里唯一的一辆马车上瞄,果然看见了坐在前面赶马的溯斐。
虽然那马车不是苍云代贯坐的莞香木马车,但他离京之前就已经听说皇帝命舒王前去西陲关召回苍云代和三千进军了,溯斐又是苍云代身边从不离身的明卫,他在这里,那马车中的,只怕就是苍云代了。
御连琛暗叫不好,想着他已经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从渝州赶回了,就想着在苍云代还未回京之前将东西运回去,可省去多数麻烦,不想却在京都外就遇见了,只可如何是好。
心中焦急,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和御连泽打着哈哈,互道关怀,只是这关怀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怕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云世子。”跟御连泽打过招呼,御连琛就对着苍云代所在的马车一拱手,问了一礼。
溯斐坐在马车前,不动如山,好似接礼的人是他一般。
御连琛暗暗咬牙,他从来就对苍云代身边的这名明卫无好感,却也轻易动不得怒,“云世子远赴凌天归来,一路辛苦了。待回京都之后,琛设宴一场,为世子接风洗尘如何?”
“琛小王爷客气了。”苍云代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虽然隔着车帘没有看见他,但一两下也知道苍云代此时面上定是一片冷冽,一如往昔,“云代奉皇上之命前往凌天祭天祈福,不过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罢了,何敢谈辛苦之言。”
“至于接风宴,恕云代不喜人多之所,不能从命。”
苍云代毫不犹豫的拒绝,也在御连琛的意料之内,毕竟从很早以前,苍云代就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他的立场,父王也曾与他表示过不能拉拢苍云代的可惜,但在他看来,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琛也不便强求了。”
“连琛兄弟,你这还没回答我呢,你这大车小车的一大堆东西,是要运到哪里去啊?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御连泽才不理会他们的彼此客套呢,他最讨厌这些了。
“哦,不过是一个布帛衣料和粮食。”御连琛答道,心里却在打着鼓,暗暗想着该怎么忽悠过去。
“布帛衣料?粮食?”御连泽虽然没有表示不信任,却也有些狐疑,“这么多?”
“是啊,这些都是要运往母亲在洪喆的店铺的。”御连琛对答如流,转得极快,一句话就将原本要运往京都的物品转运到了洪喆,“你也是知道的,我母亲多数陪嫁的店铺都在洪喆。”
“啊,我知道,摄政王妃是洪喆人嘛。”御连泽摆摆手,表示他知道,“但你怎么从渝州过来的?”
“这些货是从渝州运往洪喆的,原本也不该是我来送,只是原先负责的管家有事被父王留在了府上,母亲又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嫌他们不稳重,便由我亲自去了一趟了。”
“哦。”御连泽拉长了声音应了一句,饶有趣味地道,“你们摄政王府还真奇怪,有下人还嫌不稳重?非要自己出手。要我舒王府啊,才没那么好的事呢,谁爱干不干,干不好就给我滚蛋!”
御连琛嘴角微僵,勉力笑笑,不欲再多说“行了,我还要赶路呢,天黑前得回府,不然母亲可又要念叨了。”
御连泽显然是知道摄政王妃的念功的,无所谓地摆摆手,“给琛小王爷让条道。”
三千禁军得令,立马让了一条宽道出来。当然,苍云代的马车并没有动,溯斐依旧不动如山。
御连琛对此已是习以为常,没有多作表示,只是对御连泽一抱拳,“谢了。”
“客气。”御连泽回以俩字。
御连琛当即御马前行,原本是要前往的京都的车队在他的轻描淡写间不动声色地向洪喆进发。
御连琛御马在前,载着厚重物品的车队紧跟在后,黄沙飞扬,车轮滚滚。路过苍云代的马车时,窗帘被带动地半掀而起,隐隐可以看见里面对窗而坐的凤栖,鹅黄色的绣边云裙,容色清丽,青丝半挽半垂。
待到御连琛的车队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御连泽这才扬起手,停下的队伍向京都进发。前面的禁军动了,行远了些,溯斐这才扬起马鞭,马车缓缓行起。
走在最前面的御连泽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行远的黄沙飞尘,眸光闪烁不明。
马车内,苍云代落下一子,棋局风云变化,又是另一格局。他复又拈起一子,指月复摩挲温腻的玉子。
“药材。”静默了许久的凤栖突然道。
苍云代刚要落子的手顿了一顿,只一瞬,便又重新动作,白子落在黑子围中,发出清脆的声响,“摄政王妃在洪喆大概有十家铺子,大大小小,皆是钱庄,布庄,粮庄,还有一处茶楼。”
钱庄,布庄,粮庄,茶楼,这些都不需要药材,就是有人生病,也不需要满满几大车吧。
“溯斐方才说,他们去往的方向还像是京都吧?”溯斐的武功如何,苍云代只怕是最清楚的,虽不及苍云代,但也是少有的高手。一个高手,武功尚在其次,最重要的便是警惕性和观察力,以便判断于自己有利无利的情形。
溯斐既然开口说了他们原先是要去京都的,那便应该错不了才是啊。除非,他们原本就是要去京都,只是看见御连泽或者说是苍云代,这才迫不得已改了方向。
但是运那么多药材去京都做什么?
苍云代似乎也在疑惑这个问题,他拈起一黑子,指月复摩挲,却是久久不落。他相信凤栖的判断,凤栖说那是药材,必定就是药材不假,只是……
“京中线报,曾传来消息,摄政王好似从北蒙以北的疆域城带回了一人。”
“疆域城?”北蒙以北竟然还有城市吗?她怎么听傅易烜说过,北蒙以北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与北蒙隔河相望,只隔一河,气候却是大相径庭,温暖潮湿,虫蚁遍布。
“嗯。疆域城,也不过是一个小城,大不过西陲关,只是上到城主,下到小民,皆会一种毒术。这种毒术甚是邪门,有的成为行尸走肉,为人所控,有的则不会让人丧失心智,但可让人痛不欲生。”苍云代细细回想着,眉头紧蹙,“前朝曾因疆域城随意捕捉百姓试药而派大军围剿,怎奈疆域城身处遍布毒物的丛林深处,前去的士兵还未战,便于输了。”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疆域城太过嚣张了,惹到了泠渊涧,泠渊涧主亲自出手,这才灭了疆域城的嚣张气焰。近几年来,倒是没怎么听说疆域城的事了。”
凤栖听着苍云代的描述,又结合从傅易烜那里听来的疆域城的环境和气候,大概了解了疆域城的情况。只是,能让人痛不欲生,为人所控的东西,毒物的确可以做到,但是行尸走肉,莫不成……
“苗族的蛊?”
“什么?”见凤栖似乎知道什么,苍云代看着她,眸光沉沉。
“我也不清楚,但听你这么说,好像是蛊,但我不敢确定。”凤栖摇摇头,仅凭苍云代几句描述,她还是不太敢确定,“我要看见那东西才能确定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东西。”
“这个不难。”苍云代点点头,“反正摄政王府里现在就有一个疆域城的人,到时候让人抓来给你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