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突然就勒紧了马缰,不再前行,只静静地坐于马上,静静地看着城门下那辆莞香木马车。樱唇紧紧抿着,泛着白,绝色的容颜上却没有半分神色。
一辆马车从远处的官道拐了过来,直接越过凤栖向城门驶去,车轮碾压沙路,骨碌碌吱吱作响。马车行得快,却也稳,不见半点颠簸。许是看见了停在城门口的马车,渐渐地也慢了速度,停下来时正好停在城门口。
有人从掀开马车车帘,从里面探出身来。溯斐看见她,拱手一礼,“郡主。”
那人冲溯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没有半分动静的莞香木马车,缓步下了马车,走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静默一会之后,莞香木马车的车帘被掀开,苍云代探出身来,冲她点了点头,回了几句话。
随后他似乎顿了一下,浅浅的眸光越过眼前的女子向远处看去,纵使隔得远,纵使日暮已落,天色渐沉,但只要凤栖一抬眸,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眸中的暗光流转。
站在马车前的女子怔了一怔,随后转身顺着苍云代的目光向凤栖看来,虽然有些诧异,却还是冲她笑了笑,盈盈一礼,行为端庄得仪。
凤栖也看着她,目光转也不转。
星渺的郡主有很多,但能得溯斐一声敬称,能靠近苍云代,能喊苍云代世子哥哥的郡主,整个星渺,除了那名满天下与凌天沫宁馨齐名的第一才女醒裟郡主之外,只怕绝无二人了吧。
对于醒裟,凤栖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她是御连尊一位皇叔的女儿,那位皇叔年轻时随先皇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后来遭人暗算,战死沙场,而其王妃也在得到消息的时候自戕殉情。先皇怜惜醒裟年幼丧父丧母,便将其带入宫中抚养。
先皇去世之后,御连尊登基,苍云代常年来往于宫中,一来二去,两人也便熟悉了。据说先皇去世之前,还打算将醒裟赐婚给苍云代,后因故推迟,便再没下文。
凤栖忽然收了视线,双腿一夹马月复,御马向前冲去。众人皆是一愣,没有想到凤栖会是这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凤栖行快马从眼前飞疾而过,从头到尾,除了看醒裟那一眼,她就没往这边瞧过。
“世子……”溯斐小心翼翼地看了苍云代一眼,低声唤道。这,凤栖公主她……
苍云代看着凤栖消失的方向未发一语,如诗似画的面上清冷一片。
“咦?”醒裟侧头看了凤栖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歪头看向苍云代,突然噗嗤一笑,“我说走的那日我让世子哥哥来送我,世子哥哥半天没个动静,怎么我一说我回来了,世子哥哥就过来了。”
她抿唇,佯装不满,“原来啊,不是来接我,而是来接美人的啊。”见苍云代仍是不发一语,她又转头看向溯斐,“溯斐,你来说说,那是哪家的姑娘,竟能得我世子哥哥青睐。”
“呃……”溯斐听言,有些为难地看向苍云代,这个时候,他可不敢乱说话。
却见苍云代淡淡地对醒裟说了句,“皇上还在宫中等你呢,快些回去吧。”随后‘啪’的一下放下车帘,“溯斐,回府。”
车帘随着苍云代的大动作晃了几晃,却也将马车内的人掩得严严实实。
溯斐不敢放肆,应了一声,朝醒裟告了声辞,扬起马鞭将马车往回赶。
夜幕刚刚落下,京都四处挂起了灯火,一路通明。路上的行人并不少,但一见前面来的是瑾王府的马车,远远地就让出了一条路来,让溯斐很是顺利地向前快速行去。
莞香木马车内静寂无声,若不是溯斐清楚地知道世子就在马车内,他都以为他驾着的是一辆空马车了。溯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想着世子方才的神情,总觉得心提得高高的,总是落不到实处。
马车拐过街角,很快就要到瑾王府了。溯斐再一扬马鞭,车轮没有停歇地碾压地面,骨碌碌,骨碌碌地响着。
“去……”
“世子。”马车内的话刚开头,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溯斐的声音在外响起,“是凤栖公主。”
马车内突然又静了下来,让溯斐捉模不透,仿若方才那被他截断的话不过是他的错觉。
他看了看身后不见分毫动静的马车,又看了看坐于马上,抿唇向这边看来的凤栖,瞬间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凤栖坐于骏马之上,看着车帘紧闭的马车静默不语。
相持不过一刻,溯斐却觉得好似过了几天几月几年一般漫长和煎熬,沉默而诡异的气息在此间萦绕,车内的人沉默,车外的人不语,只害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始终没个着落。
凤栖的脸色微微地沉,颜色越沉越深,又忽而淡了,浅了。
只见她手持马缰,双腿加紧马月复,马儿四蹄散开,离弦之箭一般飞驰离开。
溯斐大惊,猛地抬头,却只看见凤栖远去的木槿紫衣角。他怔了片刻,僵着脖子回头,“世,世子。”公主跑了。
车内沉寂,寂静无声。许久之后,才传来一声清冷,“回府。”
溯斐被这声音震住了,只觉得背后寒凉一片,他万分艰难地拿起鞭子,手一扬,莞香木马车缓缓动了起来,直直向瑾王府而去。
凤栖御马在街上飞驰,清风拂面,凉凉寒寒,却怎么也驱不去她心中的郁气,烦躁一起,她干脆扬起马鞭,狠狠甩下。马儿吃痛,撒开四蹄跑得更快了,寒风呼呼,刮着小脸生疼,她却是分毫都不在意。
入了西城,又跑了一阵,凤栖御马转入无人小巷,畅通无阻地御马奔跑。突然,眼前冒出几名黑衣人,凤栖一惊,赶紧收了势,马儿长嘶,双蹄高高提起,幸好她的马术过关,双手有力地握着缰绳,否则非得被甩出去不可。
受了惊的马儿慌乱地踏着步子,凤栖稳稳坐于马上,黑衣人身后突然有人上前,身上一身锦衣虽然及不上王孙贵族的华丽昂贵,却也是寻常人家买不起的。
他冲凤栖微微一礼,“七姑娘是吧,我家摄政王爷有请。”那人也不含糊,直接就道出了他的目的以及身后之人。
凤栖的脾气本就不好,再加上烦躁在心,她哪里还会有分毫好脸色给人,直接扬了手中的马鞭甩向那人,“本姑娘管你是谁,今日我心情不好,别来烦我,给我滚。”
凤栖本就气恼,手下更是不留情,夹杂了内力与怒气的马鞭鞭风犀利,快若无影,丝毫就不给那人反应的机会,一鞭子就甩到他身上,他虽然侧身避过要害,却还是没有完全躲过,手臂上的锦衣划破,血丝渗出。
他身后的黑衣大惊,立即上前,将他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剑抽出,对着凤栖,杀气凌然。
“放肆!”那人冷喝一声,“给我退下。”
黑衣人听言,这才赶紧收了长剑,退到那人身后。不过那饱含杀气的眼睛却是没有离开凤栖分毫,紧紧地盯着她,防备她再次出手伤人。
凤栖冷哼一声,显然不怎么领情。她还嫌弃这人多事,少了让她发泄的机会呢。
“不知在下哪里惹到了七姑娘,让七姑娘这般生气。”那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凤栖抱拳道,“若是因为方才出现突然,惊吓到了姑娘,那在下在此向姑娘道歉,还望姑娘海涵。”
“若是本姑娘说不呢。”凤栖冷笑一声,把玩着手中的马鞭,“滚,否则本姑娘不介意再赏你一鞭。”
“在下是奉摄政王之命来请姑娘过府一叙的。没将姑娘请回去,在下哪里敢自己回去啊。”那人也不介意凤栖的冷言冷语,反而恭敬有礼,“希望姑娘能赏在下一个面子。”
“赏你面子。”凤栖毫不在意地冷嗤,“你以为你是谁啊。”心中的烦躁再起,凤栖手中马鞭再次高高扬起,落下,犀利的鞭声划破长空,呼啸向他的脸甩去,“滚!”
只是意外的,这次凤栖的马鞭并没有落在那人的脸上,而是被他紧紧地抓在手中。
凤栖微微诧异,随后微眯着眼看着他抓着她甩出去的马鞭的那只手,因为强劲的内力和惯性作用,马鞭在他的手心磨出了一条贯彻掌心的红痕,血丝微微渗出,倒是与他手臂上的边上相互映衬。
不是凤栖自恋,而是她有这个资本自信,依她的武功,就算只是寻常的一鞭,想要接住恐怕不是什么易事,更可况她懂医术,熟识人身体的各种结构,知道怎么能让人疼,懂得人的死角在什么地方。
她方才那一鞭,可以说完全是冲着他的动作死角而去的,即便不会让他重伤,也会使他疼上好几个时辰。可是,他却在她没有看清他动作的情况下化解这一招。
这个人的武功,很高。
凤栖使出巧劲,他似乎也意识到了,微微松了手,马鞭很是轻易地回到了她的手上,“明人不说暗话,摄政王想要本姑娘做什么,本姑娘清楚得很。但本姑娘也不是随随便便出手的人,想要本姑娘出手,先应了本姑娘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