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无人的官道上,莞香木马车极速行驶着,高扬的马鞭一下又一下,车轮滚滚,扬起风尘无数。
从凌天京城出来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一路走来他们就没停过,马不停蹄快马加鞭地朝星渺赶去,可谓是车马皆疲,可溯斐却不敢停下哪怕一秒,因为他知道,现在世子唯一想的就是带公主回家。
拐过前面的山口,再过两座城池,他们就可以到星渺的边境了,这几天没日没夜地赶路果然没有白费。
一想到这,溯斐手中的马鞭挥扬得更快了,马蹄四撒,马车飞奔。
刚刚拐过山路,山前突然就出现了一队人马,将他们的前路堵住。
远远的,溯斐便眼尖地看到站在这队人马前面的女子,南隨国的玉公主,南瓍玉。
只见南瓍玉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三千青丝高高挽起,一身骑服,飒爽英姿,腰间别着她惯用的青色长鞭,双目炯炯地盯着这边。
即便离得远,溯斐还是能感觉到南瓍玉那眸光中迸发出的犀利和恨意。
溯斐见此,又想起南瓍玉往日与凤栖的交情,心中暗道不好。
“世子,是玉公主。”溯斐停下马车,有些担忧地看向马车。
马车内还未传来苍云代的答话,前面的南瓍玉就已经驾马赶了过来,大喝一声“苍云代,你这个混蛋,你给我出来!”
“玉公主,请自重。”溯斐皱眉,有些不悦地看向南瓍玉道。他敬南瓍玉与凤栖的交情,故而对南瓍玉礼让三分,但这不代表着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南瓍玉辱骂他家世子。
“自重?我自重?”南瓍玉好气地指了指自己,随即嘲讽一笑,“该自重的人到底是谁啊,是你们家的好世子!他与凤栖无亲无故,无婚约无媒妁,凭什么带走凤栖?”
“凤栖公主不与我们世子走,难不成还要随玉公主走,远去南隨吗?”。溯斐沉下声,世子与公主的事,就是曾经是公主好友的南瓍玉也不能多加言论,“更何况,凤栖公主是愿意跟我们世子走的。”
“凤栖都死了,愿不愿意也都是你们说了算的。”南瓍玉与凤栖相交多年,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凤栖的心思,只是苍云代伤凤栖太深,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无法坐视不理地让苍云代就这么简单地带着凤栖回星渺。
“玉公主,请慎言。”溯斐原本半黑的脸色此时已经是黑得不能再黑了,就算凤栖真的死了,就算南瓍玉说的是事实,他也不允许南瓍玉说出这种话来。
南瓍玉冷哼一声,嘴巴长在她身上,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才不要理他。“苍云代,你给我出来。”
“南隨帝就是这样教玉公主的吗?”。溯斐身后的马车车帘被掀起,露出明白色的衣袍。
南瓍玉狠狠地冷哼一声,也管不得溯斐是不是坐在苍云代的面前,一手扯下腰间的青色长鞭,手一抖,手腕一转,长鞭呼啸着冲苍云代而去。
溯斐见南瓍玉动手,二话不说就护在了苍云代面前,腰间长剑刚刚抽出,南瓍玉的长鞭就跟长了眼睛一般,灵活地躲过溯斐的攻击,长鞭一绕,就将他手中的长剑紧紧缠住。
原来南瓍玉早就知道溯斐会动手,故而使出了这一招,为的就是将溯斐缠住,不让他有动手的机会,“还不快动手!”
南瓍玉一声冷喝,她的身后立时闪出来四个黑色的人影,黑色的衣袍袖子上绣着水纹,还有一个水色的南字。四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溯斐一见那四人,心下大惊,竟然是南隨皇宫的隐秘秘卫。南隨皇宫的秘卫从不轻易现身,如今玉公主竟然为了凤栖公主……“世子小心!”
如今溯斐被南瓍玉缠住,根本腾不出手去相助苍云代,只能在一旁着急地大喊。
南隨皇宫的秘卫仅有四个,且个个都不输于瑾王府的瑾卫,更甚至是更上一层楼,是南隨高手中的高手。
南瓍玉并不担心这四名秘卫到底拿不拿得下苍云代,她要的可不是苍云代的命。
青色长鞭突然一松,还不待溯斐完全反应过来,长鞭再次缠了上来,这一次,可不仅仅只是缠住他手中的长剑,而是冲着他的手腕而来。
南瓍玉用力一扯,分出一半心神担忧苍云代的溯斐就被拉下了马车。
四道黑影如雷霆迅速袭向苍云代,四道掌风犀利如刀,苍云代躲过,一掌拍在马车辕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木断声。
苍云代因为挂心马车内的凤栖,不想误伤了她,便一跃下了马车,那四名秘卫紧追不舍,掌风招招犀利如风如刃,打向苍云代的致命处,毫不留情。
苍云代又岂是好相与的,他的武功本就高,世间难有几人是敌手,应付这四名秘卫虽有些吃力,却还不至于如何狼狈。
只是这四人虽然招式犀利,却像是没有取他性命的样子。
突然,从暗处再次闪现出几道黑影,黑影呼啸而过,袭向莞香木的马车。
南瓍玉勾唇一笑,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马车内的凤栖。
哼,她说过了,她才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让苍云代带走凤栖呢。
苍云代也注意到了那几道黑影,他抿唇一看,却没有什么动作,依旧迎刃有余地对付着那四名秘卫,只是注意看的话可以发现,他下手的动作快了许多也狠了许多。
事情似乎出乎了南瓍玉的意料之外。黑影分明是照她计划的那般接近了莞香木马车,掀开车帘就要进去将凤栖带出来了,可突然横生变故,刚刚靠近的黑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落下马。
跟在他身后的黑影因此滞下动作,现出了身形。
突生的变故让南瓍玉的计划泡汤了,南瓍玉有些气闷地看向那个立在马车外的男子。她认得那个人,凤栖与她说过,那个人就是苍云代的隐卫,溯紊。
“可恶!”南瓍玉心中愤恨,打向溯斐的长鞭瞬间又快了几分,也犀利了几分,溯斐稍稍有点不注意防备,身上就会留下几道口子。
苍云代很明显没有与他们在纠缠下去的兴趣,没耗多少工夫就将那四名秘卫解决了。
眼见苍云代轻轻松松地就月兑了身,南瓍玉再顾不得溯斐,长鞭一甩,扬鞭向苍云代而去。
“苍云代,你凭什么带走凤栖?”南瓍玉再也不管了,直接大喝出声,“凤栖那么爱你,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她的整个人生整颗心都给你了。可你呢,你又给了她什么?除了无尽的伤害和等待,你还能给她什么?”
苍云代突然就顿下了脚步,清冷的眸光在直直地看向马车,仿佛能透过遮挡的车帘看见里面那个永远沉睡的人儿一般。
“我也不知道我还能给她什么?我能给的,如今她都不要了……”他想过给她世界,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可如今她什么都不要了,他还能给什么?他什么都给不起了。
她都不要了。南瓍玉听着这句话,突然就沉默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苍云代走近马车,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是啊,无论苍云代还能给什么,凤栖都不要了。她用了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实惩罚了苍云代对她感情的慢待。
从今往后,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悲欢喜怒,生离死别,全都与她凤栖无关,全都要他苍云代独自一人承受。这是凤栖的爱而不得,也是凤栖的狠心绝情。
凤栖,你赢了呢。
溯斐见世子入了马车,溯紊也隐了身形,而南瓍玉更是不言不语,他抿唇,走向莞香木马车。在越过南瓍玉的那一刻,他似叹似息的声音从南瓍玉的耳边传来,“玉公主,其实我们世子他,心里也苦。”
凤栖公主心心念念了他们世子那么多年,他们世子又何尝不是?凤栖公主的爱世人皆知,可他们世子的情又有几人问津?
其实打心里溯斐是在为苍云代不值的,毕竟他自小跟在苍云代身边,又是贴身伺候的明卫,瑾王府中最熟悉苍云代的人就数他了吧。而苍云代这么些年来对凤栖的感情他是全都看在眼里的。
多少个夜里的相思,北苑书房的灯亮到天明,多少个日子的担惊受怕,玉梨花开了又谢,世子的情,世子的相思,世子的苦,他都看在眼里。
南瓍玉抿唇,直直地盯着莞香木马车紧闭的车帘就是不说话。
溯斐坐上马车,马鞭一扬,车轮咕噜噜再次动了起来。
“公主,要拦下吗?”。一旁的侍卫问道。
南瓍玉盯着马车看了一会,安静地摇了摇头。她其实也没有想过能将凤栖带回南隨,就是能,事到临头,估计她也不会这么做,她太了解凤栖了,南隨不是她的归宿,更何况凤栖从来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苍云代。
南瓍玉带来的人给溯斐让开了路。溯斐回头看了南瓍玉一眼,随即一扬马鞭,呼啸离开。
南瓍玉静默地看着莞香木的马车行远,知道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南瓍玉才轻声叹息了一声,跃上坐骑,与南隨的众侍卫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