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一路上缠着袁懿问到底去哪里都没得到个答案,直到下车才发现到了孤儿营的庄子,喜出望外地跳下车。
位于城东郊外的孤儿营被命名为‘善济堂’,包括女营‘慈济堂’和男营‘达济堂’,翻修一新的善济堂在毓仪庄子上的原址,而达济堂在田地的对面,正对着大路的那排房舍是给塾师和守夜人等休息的,也是平日招待来客的地方。营长自然是甘棠,明秀请缨去达济堂,顾辞觉得明秀做这个有些浪费,但想着可以给袁懿培养人才,暂时同意了,反正就一年,明年再换人也行。明秀与甘棠在接待客人的善济堂门口恭候,看到太子夫妻一行人,郑重下拜,迎两人入内奉茶。
太子没打算多呆,示意明秀赶紧汇报。
太后和太子妃的一万两目前还够花,许多人都表示愿意捐款,不过顾辞没打算让达官显贵搅和到运营之事里指手画脚,他们只管出钱就好,专设了出纳和会计。孩子们很喜欢新床新屋子,对分组干活积极性很好,上课很认真。小组长们很尽责,原来留下的几位塾师表示轻松许多。顾辞要求的标准教材已经编写的差不多了,萧律过目之后就可以付印,明年能用上新书。不过目前还没外人想来这里上学,周边大多是毓仪庄子上的人,宁可多花钱走人情或请蒙师帮孩子去考令德,也不想扔到孤儿营来。顾辞表示没关系,也不用刻意宣传,以后他们求着进来再说。这些人都是吏考的储备人才,没有背景没有家累,袁懿想做的事用他们来完成最好不过。
甘棠这边倒是有一个小插曲,沉寂许久的顾悌来捐款时,和她表示了想接手孤儿营管理的意愿,甚至还准备联合其他人一起轮流担任营长。
“其他人都有哪些?”
“先是您的姐妹嫂子,再有就是她的手帕交。”
顾辞点头,“我知道了,这事你告诉苒姐姐,让她盯着吧。”
袁懿牵着媳妇离开,这次没有坐马车,直接把她抱上马,周围五率府的侍卫们很给面子,轰然叫好。被突然袭击的顾辞羞红着脸侧坐在他身前,被他的披风包着,听话地搂紧他的腰,一路颠簸往郊外林子里奔去,就这样他一路上还能射了一只兔子和一只狍子。
她想探头看看活着的狍子是个什么样,被袁懿拿披风捂住眼睛,“都拿下去处理了,一会我烤好了你再看。”
“你亲手烤?”
“当然。”他搂紧她,贴着耳朵说,“一直都是你给我做好吃的,今天可算能让你试试我的手艺。”
顾辞幸福地软倒在他怀里,“我吃什么都行,可好养了!”
两人甜蜜蜜地当众秀恩爱,负责去处理食材的明庭已经先往水源跑了,后面戒备的人马以入了东宫编制的习七和单归为首,这俩单身狗被刺激得不行。娇俏明艳的太子妃果然不负倾世名花之名,真是漂亮啊!难怪太子在她面前没有一点冷若冰霜的矜贵气度,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完全宠溺得不行。
单归酸溜溜地念叨以后也要娶个漂亮老婆,一边和其他单身狗一起,偷偷趁太子没注意时瞄几眼太子妃。
习七却想起接任族长的二伯知道他成了太子近臣,让他考虑有没有机会把最漂亮的一个庶妹送入东宫。现在看来没可能,太子为了青梅竹马的太子妃,一直等到二十一才成亲的这个传言绝对真实,而且太子妃的身世背景和对太子的影响力不是一般的强,这时送人入宫是脑抽。以后太子妃失了宠,或顾家与太子生了嫌隙,再徐徐图之也不晚。不过真等到绝代佳人色衰爱弛,估计只能让妹妹的女儿来试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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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懿带的东西不多,为了她吃得方便,先砍了棵树削出碗筷,用砂纸打磨光滑,在玉涴河里洗净晾干才递给她,这时狍子已经在火堆上烤得流油,滋滋作响,勾引得出来放风的八戒直舌忝鼻头。
顾辞惊叹地看着他从马鞍上的行囊里掏出各种调料、粉末,干净利落地往上洒抹,盐、胡椒、孜然等,还有调味块,居然还在一只狍子腿上专门涂了蜂蜜给她。
“烫不烫手?”
“没事,我动作快。我去洗洗手,一会就回来。”袁懿带着一群人往外走,交代艺青看着火候翻狍子。
顾辞怕他们这些男子是去解决三急问题,很乖地坐在火堆旁取暖,暗示甘菊等男人们回来了再让女护卫们一起结伴去松散松散。袁懿还没回来,习七先来禀告,鄂部的人也在附近转悠,看到太子和五率府在这,过来打招呼,陪着他们的是兵部的人。她很自觉地把刚才喝水时取下的面纱戴上,吩咐人去通知太子,再把车驾赶过来,如果鄂部的人来了,她得回车上去。
一会袁懿带着几人过来,除了鄂部的人还有池睿和段昂,顾辞只得取下面纱,和他们颌首为礼。几个鄂部的小伙子痴痴呆呆地看着她,最小的那个叽哩咕嘟说了一串话,什么‘鄂都古’‘达格尼’的,通译满头大汗地顶着太子和善的笑容翻译了一下,大意是‘天朝女子像天仙一样好看,如果太子妃有姐妹,他也想求娶一个回去,就算遵循这边的规矩,只娶一个媳妇也无所谓’。早就习惯这种注目礼的顾辞大方谢过他们的称赞,让艺青捧着袁懿亲手切好的蜂蜜烤狍子腿回车上呆着了。
反应过来的江格歉意地对袁懿说,“这是我最小的弟弟阿格迪,我们习惯直言夸赞女孩子好看,不是存心冒犯。那位是阿七纳丹的小妹妹‘噶卢岱’吧?”
袁懿听到‘噶卢岱’是凤鸟的意思,自豪地点点头,请他们把猎物一起拿出来烤,送他们几个装满酒的吸管杯,互相敬酒吃肉,谈笑生风。
顾辞窝在车上,一边和艺青蘸着芝麻酱分吃片下来的烤肉,一边在想刚才见到的鄂部人。才短短时间,他们就穿上了汉人服饰,除了发式有区别和腰间挂着标志性的弯刀,民族服饰完全不见了踪影,而且很熟练地在骑马打猎时把袍角掖到腰带里。如果戴上帽子,第一眼看到肯定认不出他们是外族人。她对自己想到的文化侵略政策又更多了几分信心,只要能控制关键技术,仅输出原材料和文化书籍,并弄出注音、字典等有益于学习语言的工具,不但可以普及中文,还能帮助他们保留本民族语言,加上针对女人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和服饰、饮食方面的影响,鄂部很有可能自愿被纳入先进文明体系中来,这样嫁过去的女孩不会轻易遭遇到和亲公主那样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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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里鸦雀无声。
皇帝正在看东宫议批的衡山郡王那封折子,手边是一沓汝南郡王这段时间送来的奏折。眼看日头西斜,皇帝一直在发呆,都没出个声。文青重新沏了一杯浓香的顾渚紫笋放到皇帝手边,袅袅茶香好像招回了他的魂,难得地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开始提笔写手谕:
——淳仪夺封号贬为庶民,其府中几个面首和柯驸马这支尽数立斩,其他柯家人流放高丽边界。
——中山王、广恩王、广思王封门圈禁,去其品级和俸禄,现有的幕僚、内侍、丫鬟、仆妇等悉数流放西南夷,由宗人府再另行派遣丫鬟和内侍。
——东阳、玉阳、丹阳、宁阳及驸马皆圈禁于京西别院,夺品级和俸禄。
——修宁侯夺爵抄家,嫡支尽诛,其余的人和林家一起流放河套地区养马。
——舞陵伯降为三等伯,罚俸三年,罚银八十万。
——梁淑仪、杜才人废其封号,抄没私财。
——玉昭华送去皇觉庵。
——牛檀、隋掌珠、柯芳思等人贬为庶民。
至于没成年的孩子们,以后就做个安安分分的庶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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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幕如盖,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从玄武门往皇觉庵驶去,太子一行人此时刚回到东宫。
虽然大多数时间在车里呆着,但顾辞还是很开心这次放风,何况夫君的手艺极好,狍子肉鲜美可口,又烤得外酥里女敕、浓香扑鼻,她比平时吃得多。回来东宫后两人不急着洗漱,牵着手一起在院子里散步。艺青给她加了个桃红色薄绒披风退到一边,谷策求见,袁懿让明庭去处理,摆明了今天不管事只陪她。
顾辞叽里呱啦和他闲扯,一会说想给太后做些点心送去,一会说怎么让娘亲和崇仪帮忙选妹纸嫁去鄂部,要么就讨论一下以后东宫是不是要经常召见一下家属,搞搞夫人外交,再不然畅想即将到来的志学节会收到多少拍卖善款。
袁懿一直含笑听着,时不时应答几句,看夜色深了,抱起她回房。
“既然喜欢出去玩,若我没空,你带足护卫也可以自己出门。”
“没有哥哥没意思,我宁可陪你。”
“那我每天抽时间带你骑马?”袁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在床上满足地搂着她。
艺青提醒过他,自从不能走去慈宁宫请安后,她几乎足不出户,这样对身子不好,容易生病。
顾辞昏昏欲睡地答,“……我不是很想骑马啦。”
“为什么?”
“……晃得难受……”
袁懿想起沉甸甸长势喜人的两团软玉,心头火热,伸手探进去轻握,可离她小日子还有十来天,这几日如果不想用羊肠隔着一层,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睡觉,万一不小心有了身孕,对还没长开的她并不好,一时纠结是松开手还是继续。
完全没意识到枕边人心理斗争很激烈的顾辞酣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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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吊唁的淳仪长公主府挂满白幡,灵堂里跪着柯家三兄弟,迎入衡山郡王和汝南郡王,柯驸马在内室接了秘而不宣的一道口谕,萎顿于地脸色灰败。汝南郡王直接提走柯家人和几个面首、假郡君就离开,衡山郡王让礼部来人扶灵而出,宗人府开始往外搬东西。禁卫军把所有下人套上脚链和手铐带走,门一锁,整个长公主府与世隔绝,直到迎来下一任主人。
几日后,皇帝的口谕虽并未正式宣读,但京城大多数人家已知晓淳仪入土的棺椁仅为普通柏木,且是放到皇陵邑的群冢而不是高宗陪陵里。与其有涉的好几家更是人去府空,很快都由宫里派人封上。原以为可幸免的舞陵伯、昌仪、湘仪等人的请罪折子雪片似的飞到皇帝案头,都被皇帝扔到东宫去,其余人纷纷加紧了尾巴,
袁懿交代明庭把这类折子都给詹事府,让谷策收拾,不许出现在顾辞眼前,然后堂而皇之地以陪老婆忙慈善会为由,不再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