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毕业后,我到了一个专门培训记者的地方学习,因为我妈妈也是记者嘛,经常能采访到一些好厉害的人,我觉得妈妈也和他们一样厉害,所以我也想成为妈妈那样厉害的人。可妈妈认为我应该去读高中,之后上大学,参加实习,或者是继续考取更高的学位,可是这样到底要多久才能追上妈妈嘛,我就和妈妈吵起来了,那天妈妈很生气,把家里的盘子碟子砸坏了好多,于是我就对爸爸撒娇,最后爸爸同意我去读记者学校,嘿嘿……然后我就到记者学校去上学啦!今年刚毕业!”
“你不打算说说在学校里都发生了什么吗……”苏元无力的说道。
比如你的英文老师天天上课喜欢穿什么样的休闲裤,你怎么在上课帮你左隔壁桌和右隔壁桌的那对小鸳鸯递情书,你怎么帮班上那些在体育课用篮球打碎了玻璃的臭小子糊弄老师。一点也不夸张的说<,莱拉在之前的半个多小时一直在讲这些东西,不仅让人昏昏欲睡而且苏元还得帮她翻译给吕兰清,而且吕兰清还听的兴致勃勃的!
就算是为了兰清,让她再多讲一些吧,苏元想道。毕竟,吕兰清从小成长的环境中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些。
“因为,记者学校里的生活很无聊嘛,大家一上课就都趴在桌上学习,听课,下课后大家都回家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可能是大家身上的压力都很重吧。”
要不是家庭需要,在如今谁会放弃接受更高级的教育,去上什么记者学校呢?
莱拉点了点头。
“嗯,之后很快就毕业了,我跟着爸爸去找工作,可大媒体里里没有一个愿意要我的,最后妈妈告诉我,她听说美〇社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分社刚刚被调走了一批人……”
“然后你就到这里了是吧。”
“是!现在,嘿嘿……It’s-your-turn!!!”
苏元有些招架不住莱拉好奇的大眼睛,无奈的开口道:
“我说,我要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可不是要你给我讲这些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事情的,在那之后呢?你有没有采访到苏联红军?”
“啊,有的……可是,可是战地记者的原则是,在战争两方之间必须保持中立……呀!”
莱拉被吓得躲进了房间的一角,眼见着苏元不断的靠近,身体更是不停的颤抖起来。
见到此景,苏元哑然失笑道:
“别担心,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一些必须要知道的事情。你也不需要亲口告诉我,只要……”苏元的目光瞄向了莱拉右手边的那个笔记本,“只要把那个给我就可以了。”
“我不给!”莱拉抱住了笔记本,“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比你的贞cao还重要?”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苏元轻松的从已经放弃抵抗的莱拉胸口抽走了笔记本,话说少女呦,你这样一副任君采摘的样子是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不管了,苏元看了看笔记本,发现根本看不懂。不是他看不懂英文,是因为这上面的字迹简直不是可以用“潦草”二字来形容的,不信你可以在北京找个所谓的“中国通”,看看他能不能看懂医院里上了年纪的老专家开的处方,当然他是看不懂的,医生开出的处方只有药房的人能看懂。同理,苏元觉得这笔记本只有莱拉自己能看懂。
(作者注:我从来就没看懂过医生开的处方,泪目。)
苏元放弃了。
“念给我听,从头开始。”
“哦,哦……‘新来的,看看,这是我的机票,我马上就要回美国了,你打算去哪里?老家?还是日本?哈哈……那里容不下你的!回家采访你爸妈去吧!’可恶!!!”
莱拉念着念着,气的竟跺起了脚,苏元看的有些不忍,她到底有着怎样的一群同事啊?
“‘小莱拉,我要去日本了,别担心我,我的任务是采访战争中的平民,在那里会很安全。小莱拉,要记住,无论何时都不要忘记我们的身份,我们是记者……’”
念这段话时,莱拉眼中闪烁着晶莹。
“‘真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美国来的?还是欧洲来的?快进来暖暖身子,可别在外边冻坏了……哦,你是个记者?那你在外面你有看到我儿子吗?他是一个红军战士,就和他爸长的一模一样,他爸的相片就在那里。你有看到他吗?真可惜……‘”
这段话来自曾经在莱拉流浪的路上照顾了她一晚的一个老妇。
“‘嗨,小姑娘!这么晚了一个人跑出来去哪里玩?这附近的酒吧都关门了,不知道吗?该死的禁酒令,我已经有足足两个星期没有喝上伏特加了!上面的那些军官,看他们的那些珍藏就像是祖上留下来的珍宝一样,一滴也不打算拿出来分给他们手下的士兵们喝。小姑娘,这么晚了还一个人跑出来,你是知道哪里能买到酒吗?就算是些土豆酿的威士忌也行!神啊,救救我吧!’”
这段话来自一个被酒逼疯了的酒鬼士兵,而且看起来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因为莱拉接下来念了很多类似的对话,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名词就是“酒”和“禁酒令”。
“念完了……”
莱拉像法庭中等待最终判决的犯人一样看向了苏元。
“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嘛,关于禁酒令,新苏联去年粮食歉收的消息我们早就知道了。虽然政府尽力掩盖,新闻也没有报,可纸里包不住火,只要用心想知道还是很简单的。兰清,有什么发现吗?“
“还记得我们在公路上的时候吗?我们在车的后备箱里找到了很多的空酒瓶,我们最需要的食物却一点也没找到,除了一些冻成冰的瓶装水。”
苏元脑中立刻浮现起他们在公路上时的画面,当时公路上满是被丢弃的车辆和炸弹爆炸后留下的大坑,他和吕兰清一个个的砸开车辆们的后备箱,在里面甚至发现了成捆成箱的卢布,却没有找到哪怕一丁点食物。他们宁愿把钱留下,也要带走仅剩的食物。
“莱拉,记下来吧,苏联人缺少食物,还有这次爆炸袭击。”
“是,是!”
苏元见莱拉运笔如飞,没两分钟便记下了长达三页的内容,却在一个地方卡住了。
“苏元,”莱拉小心的问道,“请问,这次爆炸袭击是您做的吗?是针对新苏联的军队?针对公路?还是针对平民?”
“当然不是,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正好赶上炸弹爆炸,是谁干的我也不知道。至于袭击本身,应该是针对公路。”
“哦,谢谢……”
莱拉又“唰唰“的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一分钟后。
“O~kay!我的第一份战地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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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在机身两侧和尾桨印有红星的武装直升机内,一个大胡子男人正在副驾驶座位上闷闷不乐的坐着,旁边是整张脸都被面具盖住的主驾驶。
从机头打出的煞白的探照灯光照亮了一片狼藉的公路。
“西罗多夫中尉,是这里吗?”。
“对!就是这里!”大胡子男人激动的说道,“那些苏维埃的敌人就是在这里破坏公路的!他们都该被处死!”
“哦,中尉,和您一样,作为一位苏维埃坚定的拥护者,您不用说我也知道。”
看不见面孔的主驾驶语气中不乏挪揄之意,大胡子男人却没听出来,他接着他愤怒的语气,继续说道:
“哼,他们肯定早就跑了,给我搜!把这一片都给我搜个遍!”
主驾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在等大胡子男人的气消了一些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西罗多夫中尉,我想您应该注意您的修辞。”
大胡子男人就像被流弹击中了胸口,目瞪口呆。
他想起了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不是他的下属,军衔还比他高一阶。他又想起要不是那个男人做主带着人从驻地开车过来,他和他的人没准就要和百姓一起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对方能用敬语称呼他已经很不错了,他根本没资格用命令的语气对他说话。
“我们就在这里悬停吧,带来的无人机已经散开去搜索他们了。”
主驾驶摘下了面具,走下了驾驶座,从舱门口塞满海绵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的液体还有一半。他又从箱子里拿出两个玻璃杯来,回到了座位上。
大胡子男人看到主驾驶手里的玻璃瓶时眼睛都直了。
“西罗多夫中尉,在外边走了这么久,一定很冷吧?”
主驾驶把木塞取下,从玻璃瓶中倒出了一杯液体,递给了大胡子男人,又把自己的那杯也用一样的液体斟满。
“西罗多夫中尉,干杯。”
“好……好!干杯!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喝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液体的西罗多夫中尉眼冒红光,开始和一样眼冒红光的主驾驶畅谈起来。
谈前线的战事,他们的长官,前天的演讲,刚到的新兵,最潮流的音乐,莫斯科的剧院,还有姑娘们。
那些“苏维埃的敌人”,被他们完全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