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可比她刚去时大多了,除了那些下放的坏分子们,其他社员们哪个不是窝在家里避雨?
“你……跟你舅舅……”杜德旺有些艰难的开口道,他总觉得自家侄女脸上没有人家认亲时那高兴样,太平淡了,让他心里惴惴不安。
“叔叔放心,别看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其实我心里高兴着呢!”杜娟有些口不对心的安慰着大家,“这不是怕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让人家发现异样就不好了。”
“对对对,还是咱小娟考虑周到。”桑春花立马点头赞同,“咱就跟以前那样的生活,尤其是在队里那些包大听面前,一定不能暴露了。”
“放心吧娘,我们都懂。”兄妹几个异口同声道。
“婶婶,我得去给他煎药,一会等中午二嫂回来吃饭,好让她顺带过去。”说着话,杜娟立马翻开药箱开始捡药。
“那我去给你舅舅煮些清淡的食物。”桑春花拿起放在一边的围裙,利索的系上就往厨房走去,顺道还嘱咐道,“小娟,下次再去时,你可得跟你舅舅说,他以后的三餐咱家都包了……”
杜德旺摇着头无奈的笑笑,他媳妇还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性格,这么多年下来,甭说改变了,在他看来还有些越来越严重的趋势了。
“爹,我也去给娘她们帮忙。”
“去吧。”
“那爹,我和三弟去外面转转,看看能否整些吃的回来,小妹说晚上想让大家吃顿好的以示庆贺。”
“行,你俩小心些,外面下着雨呢。”
“知道了。”
一下子屋里只剩下杜德旺一人,他也没继续待着,转身进入自己的睡间,不知从哪里掏出些香烛和锡箔还有几块木头,塞吧塞吧进自己衣服里,窝着身子就往杜娟那边的院子模去。
开了原本杜德福和苗东珠的房间,还小心翼翼的转身往外看了看,雨水很大,附近根本没有任何人,他才放心的关上房门。
来到屋中间的方桌前,从怀里掏出几块木头,一一摆放好。这时才发现那几块木头居然是杜家已逝人员的牌位,有杜德旺爹娘、哥嫂。
他也是个胆大的,居然把牌位藏的这么深,愣是没让当初被那些闹腾的凶残的红卫兵们搜出来。
要知道那会的红卫兵从他们桑树大队的社员们家里搜出多少块亲人的牌位,全都在晒谷场里,当着众人的面,不是被砸了,就是直接被烧毁。多少人抹着泪痛哭,但却无一人敢站出来反驳。
他家也搜出来几块,但那是大哥突然之间临时想到才写的,根本不是原物。
只是为了不让自家表现的太突出,别人家里都有东西搜出来,就你家没有,那不是显得很奇怪吗?但只要跟队里其他社员家里差不多,主动上交、主动承认错误,积极学习伟大领袖思想,让那些人得到心里上的满足,也就没啥事了。
点上香烛,杜德旺边烧着锡箔,边念叨着。跟他爹娘和哥嫂,汇报下近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们在下面都能安心。
时间不长,杜德旺快速的灭了香、烛,又从杜娟家灶房里掏了些草灰,拌着那些锡箔灰毁尸灭迹。又把燃剩下的那些香烛揣进怀里,偷偷藏进自己屋里,才施施然的背着双手出来。继续坐在堂屋里,劈着竹篾,那样子就像他刚刚所有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幻觉。
晚上杜家餐桌上,虽然没有如昨晚上大家想的那样大鱼大肉,但还是有盘小杂鱼的。而且还专门挑了几条巴掌大的鲫鱼煮了锅鱼汤,再用那鱼汤在灶洞里焐了一小瓮粥,让杜世昌给送去了苗东青那。
在杜家人的关心和杜娟的汤药下,没两天苗东青的病就好痊了,所以也就不能再继续享受什么特殊待遇。他跟着同屋的伙伴一起给桑树大队的猪圈清洗、喂食,精神倒还不错。
有时在别人不注意时,他经常还能不动声色的收到些杜家人特意派孩子们送去的吃食,那还不包括三餐。
虽然当时苗东青是不赞成杜娟每天给他送三餐,但杜家二嫂桑小虹也是个干脆利落的,她也不跟苗东青费话,直接把东西一放,转身走人,让苗东青满嘴的说词只能憋在心里,只能对桑小虹的行为无奈又觉得感动。
这天是休息天,也难得的没再下雨。
杜世荣和赵金花就跟以往似的,在头天下班后,骑着自行车回了杜家。
得知杜娟找到了她亲舅舅,杜世荣直怪家人没跟他提早知会声,要不然他也可以想办法弄些好东西给新认的舅舅补补。
正在杜世荣觉得懊恼时,杜娟找了过来跟他说,“大哥,明天有空不,陪我进趟山?”
“进山?”杜世荣诧异道,“这会进山那路可不好走啊,还有,小娟你要进山干什么,能否告诉大哥,大哥帮你找。”
“我知道路不好走这才找大哥帮忙嘛。”杜娟笑道,要不是怕杜家人担心,她一准自己就去了。
山林可是她的后花园,哪会有什么危险,但这话无论说给谁听都不会有人相信她。她什么时候才可以自己一个人行动,而无需再顾忌着别人的感受?
“大哥,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杜娟抬手阻止道,“我要找些草药,家里的那些早就用完了。如今不止我一人需要好药材调理身子,小舅舅他也需要。其实我们家人也最好每天冬至前后调理下,这样才能更加健康长寿的活着。”
听完杜娟的解释后,杜世荣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于是他折中了下开口道,“要不你告诉大哥,你需要些什么药材,我想办法去县里或市里的药店问问?”
“自己能解决的事,我不想让大哥欠朋友们人情,人情债可是最难还的,大哥!”杜娟仍旧笑着,但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定。
最后,杜世荣不得不妥协,答应第二天陪杜娟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