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卷的御辇到的还不算太晚。御替到之前,得到消息的大内密探就已经撤退,这下可好了,新人总算可以下轿拜堂成亲。叶思凡掀起轿帘,刚刚往下搀扶新娘子,萧宝卷的轻装简从仪仗前面分列左右两厢,让出中间的御辇,快速来到人们近前。
御辇,绝非普通官轿可比呀,老百姓都认识啊,瞒也瞒不住,有太监尖嗓子在喊,“皇上驾到,跪。”叶思凡手挽盖有红盖头的新娘子,连同迎亲队伍,还有众多在场的亲朋四邻,纷纷当场下跪。潘家这回的确是做件好事,叶家小院大门前的路都被他们修整过,干干净净,不至于让人们跪得沾身上土。
御辇停稳,外面第一层辇缦被掀起,露出里边第二层半透明的垂纱。这层纱,从里边可以看清楚外面的所有情形,从外面只能模模糊糊见到里边大致的影像,也就是里面端坐两个人,一个身穿褚黄色团龙袍,一个衣着大红凤袍,头顶上似乎还盖块红布。这是萧宝卷的仪仗所见,并非叶思凡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大家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向高处,向御辇里面观望。
叶思凡再也不思虑为什么有皇宫大内的人要他暂停拜堂成亲,他这会儿只担心新娘子可别再被萧宝卷抢走,必竟潘玉儿名字中间带“玉”,在被他宣召入宫的范围之内,名正言顺。作为皇帝,萧宝卷本人就是国家法律,做什么都名正言顺吧。叶思凡庆幸新娘子盖有红盖头,皇家人看不到其真面目,如果他知道红盖头下的面孔是谁,他真正要娶的人还坐在御辇上,萧宝卷身边,他肯定就不这样庆幸。
“朕今天出巡至此,听说有新人正在成亲,特来凑一下热闹,沾一沾喜气。”萧宝卷放大些声音说话,以便人们大部分都能听清楚,他的口气不冷不热,不阴不阳。当目光扫到下跪的两个新人,虽然不认识,也想当然可以判断,那肯定就是叶思凡与潘巧儿无疑,他嘴角上扬,露出得意、阴险、与鄙夷的笑容。
“皇上皇恩浩荡,草民愧不敢当。草民成亲,有皇上驾临寒舍,乃祖上容德之幸,使寒舍棚壁生辉,草女小夫妻绝不辜负皇上的厚望,一定能够白头偕老,永不分离。”叶思凡这样讲,自有他的一番深意,在这个时候如果能得到萧宝卷准可,皇帝金口玉言,新娘子“潘玉儿”注定就是他的,别人谁也抢不得,潘辉,潘富,任何人,都不可以再打她的坏主意,就连萧宝卷本人也包括在内,在众多百姓跟前,放出去的话,恐怕不能出尔反尔,再怎样后悔失去一个大美人都没有用。叶思凡还不明白,只要是萧宝卷自己的决定,他想更改,是他的意思,那么,不管怎样改来改去,永远都是国家的法律。
萧宝卷对潘巧儿当然不感兴趣,“新郎要和新娘子白头偕老,不离不弃,可见对新娘子是一片赤诚爱心哪,实在难得,朕准奏。”不管怎么样,这就相当于奉旨完婚,别人都不可能改变。一同跪在地上,盖有红盖头的潘巧儿,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有圣谕,这门亲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注定她就是叶思凡的正室,叶思凡能够放下潘玉儿还行,以后的日子想必会非常幸福;如果执迷不悟,受伤害的,徒增一个人罢。“谢主隆恩。”大家皆大欢喜。
萧宝卷还是挺大方的嘛,一开始就表明他的身份与来意,丝毫不影响她和叶思凡成亲,并且还祝福他们“白头偕老”。和萧宝卷坐在一起的潘玉儿哪里知道,人家祝福的另有其人,红盖头挡住她的脸,蒙蔽她的视线,眼睛什么都看不见,除了红,还是红,潘玉儿笑得很开心,只等叶思凡走上来搀扶她下辇。
怎耐新娘子不是她潘玉儿,另外有人。人们平身,下一步,叶思凡就要把新娘子潘巧儿领进叶家大门,萧宝卷可等不及,他必须让潘玉儿见到这一幕,他的手很快,一下子就把她的红盖头拉掉,甩一边去,也好让她看清楚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叶思凡千叮咛万嘱咐过,红盖头只能新郎一个人掀,潘玉儿顾不得看外面的状况,边要拿起红盖头来重新盖好,边轻轻责备萧宝卷,老百姓跟前要给他留面子,便放小声音,“你干吗?!别闹。这是入洞房以后,新郎才可以碰的。思凡怎么还不来接我呀?”她刚才还听见叶思凡说话呢。
萧宝卷拦住潘玉儿就要把红盖头搭回自己头上的手,他另一只手手指外面,声音同样不大,“你自己看看嘛,那就是你的叶思凡吗?会不会弄错呀?他身边那个人不就是他的新娘子,哪里会是你,这是怎么回事?”他装作毫不知情,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所有问题都留给潘玉儿。
“不可能弄错,这儿我认识,就是思凡的家。”潘玉儿的眼神朝萧宝卷指的方向瞅去。只有新人穿喜服,很好分辨,叶思凡虽然只给一个侧脸,便转过身,带领新娘子进家门,就是这样,潘玉儿也认得出来,她熟悉他呀,她瞪大眼睛,张开嘴巴,不明白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思凡这是怎么啦?跟他在一块的新娘子又是谁?为什么?”
萧宝卷继续假扮局外人,同潘玉儿一样,既无辜,又无奈,他只会反问她,“是你要求我送你到这儿跟叶思凡成亲的,现在居然弄成这个样子,你确定那个人就是叶思凡?叶思凡娶的人肯定是你吗?”。“我?”难道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可是,眼前的状况,新娘子又的确是另外一个人,“这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不是真的,来来往往的人虽然众多,可是御辇高,萧宝卷和潘玉儿居高临下,叶家院门大开,成亲仪式他们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叶思凡和那个身穿喜服、头盖红盖头的女人,正在经历的仪式,基本上就是他和潘玉儿举行过的那些,所不同的,恐怕只有一点,就是在拜天地上。第一拜自然还是天地,天大地大,人再大,也大不过天与地去;第二拜则是拜萧宝卷的,有皇帝在,高堂自然就得往后顺沿,天地君亲师嘛,君永远在亲前面;那么,接下去,才有可能拜高堂,再与夫妻对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