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弟弟的摩托车回到家时,已经快22:00了。
才进院子,柳云夕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鸡香味,妈妈和爸爸迎了出来,侄子侄女也蹦跳着到了身边,不停叫着“姑姑”,没看见弟媳。
她招呼过爸爸妈妈后,一手牵着侄子,一手牵着侄女,“柳柳,柳臻,这么晚还不睡呀。”
“等姑姑,姑姑回来有好吃的。”柳臻童稚的声音真叫人喜欢。
火炉上的火烧得正旺,吊锅上热腾腾地往外冒气,饭桌摆在屋中央,整整齐齐摆着五双筷子,妈妈递上了棉鞋:“快把鞋子换下来。”爸爸也提下了锅,柳柳和柳臻已经站到桌前了,手里抓着筷子。
“说了叫你们先吃,还是在等我。”柳云夕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等等没事,一起吃热乎,感觉不一样。”妈妈一边往桌上端菜,一边说。
“柳柳要等姑姑一起吃,嘻嘻。”柳柳仰着小脸说,真是可爱。
“这孩子啊,跟你小时候一样的,乖巧得很。”爸爸乐呵呵地说。
“柳柳,妈妈呢?”柳云夕抱起柳柳问。
“妈妈不要柳柳了,柳柳好乖,没惹妈妈生气。”
就这一句话,把空气凝固了。
“来,柳柳,爷爷给你装鸡腿了,快吃。”爸爸端过来一只小木碗。
“我也要。”柳臻叫。
“有,臻臻也有。”爸爸急忙应道。
“我饿了。饭呢,饭在哪?”柳云夕拿起一个碗,叫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十分熟悉这种气氛了。也练就了各种缓和这种气氛的本领,今天的这种情形,最好的办法就是敞开胃口,大吃一顿,对什么都要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果然,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往嘴巴里送菜,还边吃边蹦出“好吃好吃”。一副十分满足幸福的样子。爸爸妈妈的脸渐渐舒展得跟秋天绚烂的菊花一样。
夜深人静的时候,妈妈来到了她的房间。
她一直没睡,她知道妈妈会来。吃饭的时候,妈妈虽然脸上是笑的。但那笑容后面藏着深深的担忧与愁苦。
妈妈躺到她身边。像小时候那样屈起双腿。为她挡住下面的冷被窝,却忘了,女儿已经长大。比她还高了,她再也挡不住了。
“我来吧,妈,您把脚放我身上。”柳云夕说。
妈妈迟疑了一下,就把一双脚驾到她身上,柳云夕明显感到妈妈苍老了许多,瘦弱了许多,她一个臂弯就能裹住妈妈。
“妈——”
“云夕——”
这不约而同的呼声乍起乍收,好像在这黑沉的深夜里划了一道口子,但很快又被合上了,只剩无边的静和黑。
“妈,我跟他分手了,他要跟别人结婚了。”柳云夕说,语调淡淡的,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妈妈轻轻应了一下,再没说话。
“那人家的钱要尽快还给他,不要让人家为难。”过一会,妈妈轻声说。
“我已经还了。”柳云夕应。
“还了?那么多你怎么还得了?”妈妈突然撑起身子,盯着她问。
柳云夕笑笑地看着妈妈:“妈,几万块钱把你紧张成这样,我还了,全还了,你放心吧。”
“几万块钱?谁告诉你是几万块钱?”妈妈露出更惊讶的神色。
柳云夕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的心又“突突”跳起来,嘴巴张着想问个明白,可哑哑地发不出声。
“二十万!云夕!他交给医院二十万,出院时还退了三万。”妈妈伸出两个手指,惶急地看着她。
“二十万?不是说只要三万吗?怎么是二十万?”柳云夕也坐了起来。
“医生说给我装的是进口的机器,一个机子就要十五万啊!”妈妈有些激动,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恼又急。
不用再问了,也无需再听了。柳云夕伸手擦擦妈妈眼角的泪,努力挤出笑来:“没事,妈,我还得了,慢慢还,您别急,睡吧。”
可是睡下不到几分钟,妈妈又开口了:“我就说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怎么会看上我们这样的人家呢?”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柳云夕轻声应一句。
“他要娶的那个女孩,家境一定不错吧?”妈妈固执地问,
“妈,跟家境没有关系,是我不好,睡吧,我累了。”柳云夕翻过身子,背对妈妈。
妈妈轻轻叹息一下,慢慢起身:“你睡吧,我去那边,两个孩子老是踢被。”
“妈——”她一个转身,“弟媳呢,怎么不在家?”
“她要跟你弟离婚,说你弟没本事,只知吃喝玩乐,一年到头见不到一分钱。”妈妈说着话就下地了。
“他有没有跟谁合伙做生意?”
“做生意?”妈妈竟笑了起来,“他还会做生意?前几天赌博场里的人都追到家里了。”
“也不怪人家,你弟太不成器,谁跟他也过不下去。”妈妈絮叨着往门边走去。
“妈——”柳云夕大叫一声,人已经坐了起来,“你还给他带着两个孩子吗?把柳柳和柳臻送到他被窝里,让他自己带。”
“他不成器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别苦了我的孙儿。”妈妈丢下这一句,带上门走了。
柳云夕盯着漆黑的门发了一会呆,然后披上一件外套就往楼上冲,还没到二楼,弟弟响雷一样的呼噜声就隔着门传过来。
“咚咚咚——”柳云夕把个门敲得山响。
“云夕啊,你训了他也没用,别吓着两个孩子。”妈妈在楼梯口,压着嗓子叫。
“没事,妈,您去睡吧。”柳云夕应一声后,再没声响。
她已经进去了。
门上插着钥匙,她自己开门进去了。
柳松仰面躺在床上,呼噜声震天,睡得跟猪一样,刚才的动静他一点也不知道。
“起来!你给我起来!”柳云夕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拧着他的耳朵,使劲往上拉。
“鞥——嗯——哎——”柳松一只手去抓被子,一只手挠耳朵,嘴巴含糊不清,还不想从睡梦中醒来。
当疼痛越来越重,寒冷越来越深的时候,他才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