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确实过分了!”
一句话,让小寒泪如泉涌。
这位骄傲的大公子终于知道他错了!他终于知道小寒不是坏人,即便坏,也是因为他!
和他在一起,不是他的耻辱,小寒配得起他!
“扶苏,你个王七蛋,你终于长大了!”
此刻,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寒洲,你两世为人,还是太任性了,太幼稚了!”
………
自茹公主和楚夫人走后,藏书院便不断来人。
小寒是个读书人,她守着书库却不进去读,是因为她没有读书的心境。
而这几天来藏书院的人,也不为读书,她们是来看热闹的。
这热闹实在是好看。要是起个名目的话,这游戏就应该叫“痛打赵高”。每个过来看热闹的女人都一边看一边笑,有的竟然笑出了声儿,笑出了眼泪。
小寒并不理会她们,在她们眼里,她是非人类呢,人类与非人类,有什么可说的。
再者,在她们眼里,她这踢踢打打的样子,肯定跟猴戏差不多。
但是,她并不介意人家像看猴子一样看她。人家有人家的快乐,自己有自己的寂寞,人家快乐着人家的快乐,自己排遣着自己的寂寞。
都是活着罢了!
她的心,不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面纠缠。
……
始皇帝嬴政也听说了藏书楼的新动向。
她居然在“痛打赵高”?难道是爬树不好玩了,找出的新玩法?
“梁辰。咱去藏书楼看看。”
梁辰应了一声,疾步跟上。“痛打赵高”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听说一开始,她踢一下,有个军士就很配合地哎哟一声儿,他把别人叫得都烦了,别人就把那不断“哎哟”的给打了一顿。
梁辉报告说,小寒姑娘让春桃帮她缝麻袋,缝完了就在上面画画儿,画完了就吊起来打,那春桃还说。鞋子应该给她多准备几双。她晚上的时间差不多都用来给她缝鞋了。
听梁辉那语气,春桃多少有些抱怨,可是,春桃。你那针线活儿。让你缝麻袋就不错了。到哪个宫院你能找出那么好伺候的人呢?
进了藏书院,正是傍晚进分。
梁辰以为,小寒这会儿肯定在休息。她折腾一天定然累了,可是没想到里面却传出嘻嘻哈哈的声音。
随着皇上走进去,就见到宫里的五六个女子一边指点,一边惊叫,还不时吃吃地笑。
这打人有什么好笑的呢,梁辰也觉得很好奇。只见小寒飞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麻袋上,麻袋被她踢得一声闷响,晃了几晃。
见皇上到了,那伙女人忽地就不笑了。她们齐刷刷跪在地上,口称“皇上”。
皇上皱着眉“哼”了一声,不耐烦地一挥手,那伙人爬起来就跑了。
梁辰也是一皱眉,除了各宫院的主子他管不着,对那些宫女太监们,他还是有资格说他们两句的。你们来看热闹就看吧,跟着主子哄笑,这不是惹得小寒姑娘不高兴吗?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吗?
皇上走上前去,上下打量着小寒,因为运动,她的脸上显出自然的娇艳,汗水顺着头发流下来,挂在腮边,整个脸蛋竟像挂了露珠的桃子,清新可人。
他不由得错开眼珠,不去看她。
这女人不会低眉看人,他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直视着他,竟是要看到他的心里似的。
“扑通”,小寒跪下了。
这动作让嬴政惊了一下。最近的事情已经让他对这一跪不太期待了,怎么,她竟然就跪了呢?
梁辰也是一惊,紧接着他心里一阵舒缓,小寒姑娘终于看清了形势,他也不用跟着担心了。
“民女小寒拜见皇上!以前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请皇上责罚。”
这句话小寒说得坚决痛快。可是,听在皇上耳朵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往后退了两步,垂下眼帘盯着跪在地上的人,良久不语。
她跪是跪下了,但神情当中并没有多少臣服,倒好似“随便吧,不跟你闹了,爱怎么办怎么办吧,我要撤了,我要找更好玩的去了。”
这种以退为进的路数让他很不舒服,在他面前,只有退的,没有进的,神都不行!
他转头不去理她,你要想跪便跪着,何况,你早该跪下臣服了。
他伸手模了模麻袋,里面应该不全是沙子,要是沙子,没有这么轻,好像还混了干草。抬头看,这袋子应该就是那竹子做的滑轮滑上去的。像这个分量,那竹筒能承受得住,不错了。
这麻袋做得也挺有意思,是两只麻袋拼接成的,上面从二分之一处用绳子一勒,便出来个人头,下面那部分便是肚子。另一条麻袋竖着破开,又分别缝了,灌上东西,和上面的部分一拼接,这就算是腿了。当然,腿关节也有,是缝出来的,说不定把它放下来,还能让它跪着呢。
怪不得叫“痛打赵高”,在那麻袋的背面,写了两个隶体的大字“赵高”。
在正面肚子上画了一颗心,是在正中偏左的地方。大概这就是赵高的心了。
可是,为什么要在月复部正下方画上一只带着壳的小鸡呢?
小鸡,小鸡?
想了片刻,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刚才那群女人边看边笑,她一定是在踢“小鸡”。
这个想法弄得他很不自在,他不由得并了并双腿。这一脚一脚踢下去,旁观者真的会有生理反应呢。
斜眼瞅了一前跪着的女人,他不由得咬了咬后槽牙。“她是真的生猛啊,扶苏啊,你服得住吗?”。
皇上不说话,小寒就一直跪着。既然跪下,只是一种姿态,她也就不多想跪下的意义了。
她只想离开,找扶苏去。
她不想再表达愤怒了,那是十五、六岁的人干的,而她都两千多岁了。
她不想逞强了,现在。她需要示弱。她不是神。只是一个弱小的人,所以她跪了。
“皇上,请责罚小寒吧。草民不应该冒犯皇上的。”
皇上嘴角抽了一下,讥讽地问:“责罚。怎么责罚呢?你不怕死吗?”。
小寒顿了一下。强撑着说:“怕死。非常怕死。小寒像其他凡人一样怕死。”
这话让嬴政心中一滞,他就怕她不是神仙,她若只是凡人。他何苦把她弄进宫来?想到这儿,他也有些恼自己,她不跪,他觉得她目无君王,她跪下,他觉得他的希望都要没了。怎么样,他都是被这个女人牵制。
小寒恳求:“皇上,放过小寒吧,小寒帮不了您的。神仙的事,您再找找看吧。”
嬴政愠怒地闭上眼睛,这女人,应该杀了她!是扶苏的女人也要杀了她!
可是,想想梁辰从扶苏家里回来时汇报的那些事情,他又拿不定主意了。
她若真是神呢?
神仙也会使性子吧?她这是不满意自己的处境吧?
“皇上,赵高在戏耍君王,即便不是小寒,有一天,也会是另一个女子被他拿来献给皇上。只不过,小寒不幸被他选中。他不满意小寒已经很久了,他这是利用皇上,公报私仇。”
嬴政缓缓睁开眼睛,直视着说话的小寒,说到赵高的时候,她眼里都是不甘和愤怒。
他觉得他明白了,今天她为什么会跪下,她这是想借他的手杀了赵高呢。她宁可自己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把赵高拿下。
倒是个聪明人,有勇气,可惜,哼哼,他从来不受任何人的摆布。
“你这么恨赵高吗?”。
小寒点点头,坚决地说:“恨,恨不得杀了他。”
皇上点点头,居然笑了,“可是,把你弄进来的是联,你不是应该更加恨联吗?”。
小寒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当然也是恨他的,但这事不能说。
“小寒确实不满自己的处境,对皇上有怨,但说不上有恨。赵高与皇上相比,一个是坏,一个是糊涂,何况,皇上是扶苏的父亲,小寒怎么会恨扶苏的父亲?”
“糊涂?”皇上忽然笑了,他转头看了看梁辰,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糊涂。
“就是糊涂。”小寒抬头,直视着他,说:“皇上,您听说过小寒这么弱小的神吗?如果小寒是神,她怎么会中了那两个术士的算计?如果小寒是神,您派的这几个军士怎么能看守得住?如果小寒是神,她何必这么辛苦地强身健体?如果小寒是神,她早就不在咸阳呆着,找到她自己的家了。”
说到家,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沙哑,“皇上,放了小寒吧,她是个病人,是个可怜人,她在咸阳好不容易有个家,何必这么折磨她?您就是养条狗它也能对您摇摇尾巴,您养着小寒,有什么用呢?”
皇上越听脸色越不好,她这是一心要出去,才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可是,自从进了宫,他虐待她了吗?
他真的并不是想困住神仙,他只是想要神仙帮帮他。
如果小寒帮不了他,那么,能帮助他的神仙在哪儿呢?
一时之间,他的心变得灰灰的。
………
皇上走了,看他的背影,似乎塌陷下去,步子也变得迟缓,像老了似的。
他走以后,小寒就自己起来了。虽然皇上没有留话,是让她起来,还是让她继续跪着。
跪下,于今天的她来说,只是一个策略,没有其它的意义。
而且,如果不能把自己从宫里解放出去,跪多久都是没差别的。
但是,她的心也是灰灰的。她再次感觉到自己的幼稚无能。现在她觉得,她的敌人不只是赵高和胡亥,还有这个始皇帝。
她设计了一条西行的路线,让他轻飘飘地就拿给公子高了。
她耍弄了半天胡亥,结果让他一句“调皮捣蛋”就化解了。
她挖空心思地帮助扶苏,又是“抛砖引玉”,“又是劳动技术大比拼”,结果,多少赞誉都比不过一句话。王元说的,大公子只说了句依法治国,就被皇上打发到上郡去了。
她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住在李相府都能被人给抬出来,除了皇上,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只要他站在她的对立面,只要他在那个位置上,她怎么折腾都是不管用的,他要她的命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一切都是徒劳!
她稍微退后几步,猛地冲上前,狠狠地踢了一下“赵高”肚子上的小鸡,又后退了几步,猛地飞起一脚踢向“赵高”的心脏。
“嘭”地一下,麻袋晃了两晃,打得小寒一个趔趄。她后退了两步,重新助跑。
眼泪,就在奔跑当中掉在地上,吧嗒,吧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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