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儿走到父亲身边,细细看孩子,轻轻模模他粉红的小手,这个头比前世大了近三分之一,开心笑道:“爹。你看晟瑞现在这个样子比我们原来预计的大了许多,我们准备的那些小衣小帽全都小了。”
语琴在一边小声道,“刚才挑帽子时,一大堆衣物里,只挑出这么一顶戴得下,这还是三小姐这次从近南县城带回来的,不然一顶合适的帽子都没有。”
应清沅笑得满脸开花,“那些都是小事。这就吩咐下去让人连夜为晟瑞赶制新衣。”
荣儿道:“爹。我们家的绣房几乎没怎么用,这些年都是让府里的妈妈们缝些内衣和下人服,外衣都是城里的锦衣铺为我们缝制。瑞儿以后一天不同一天,我们家的绣房可不能空着。”
应清沅点点头,“待会你和你娘商量吧,请几个好点的绣娘来府里。”
荣儿轻轻一笑,满脸天真地道,“爹。我说个事,你可别说我欺负人。”
应清沅看她这可爱的样子,心中一乐,小声道:“有什么好提议呢?”
荣儿在回来的路上就有了这主意,小声道:“你现在不是关大姐和四妹禁闭吗?大姐的绣工可是好得很,这府里比她绣工好的数不出两个。另外府里有罗妈妈、蔡妈妈、怜月、忆春、小铃绣工都不错。我们哪用去外面找绣娘。”
应清沅笑着点下头,荣儿对从兰她们有了排斥,这是天经地仪,怎么都说得过去的事。除了罗妈妈,都是东安院的人。点点头,“与其纯粹禁闭,让东安院的多干些活,省得让她们闲着又生出麻烦事也好。”
固氏欢天喜地从隔壁过来,对应清沅说,“她大嫂说今天全靠荣儿进去指挥,才保得她母子平安。这会她大哥陪着敏慧,正安慰她。”
“爹。得把孩子给大嫂抱过去吧。可不能让瑞儿这时离开大嫂太久。”荣儿提醒道。
应清沅把孩子交给辛妈妈,慈爱地看着女儿:“荣儿真是细心。敏慧刚经过产劫,这时母子俩应该多在一起。”
固氏又精神焕发起来,“我让万妈妈和辛妈妈这一个月都在南安院里帮忙。她们都是最有经验的女乃妈,懂得照顾产妇。这孩子的个子大,所有的衣物得重做。”
应清沅笑道:“荣儿已经想到了,我们府里这就把绣房重新用起来,赶快为晟瑞赶新衣。”
固氏看一眼女儿,这孩子处处都管用着呢。
荣儿偎在她身边悄声说几句。
固氏并没有笑,只是平静道:“我这就去安排绣房的事。”
“荣儿。你忙了一下午。也累了。回房去歇歇。”应清沅站起身,薜氏带给她的阴影,此时淡去更多,眼里充满新的希望。
“我是得回去沐个浴。”刚才在产房里,满屋血气,荣儿这时喉头才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你今天才回来,刚才又在产房指挥大家。晚上你别出来了,就在你房里好好歇着!语琴你们几个晚上也不用上厨房吃了。晚饭我会派人给你们送去。还有,明早起来后,你得跳跳火盆,免得犯着忌讳。”经历下午的险情。固氏心里对这个女儿更生宝贝和喜爱,连着对她身边的下人也一并厚爱。
“知道了。”语琴几个拥着荣儿回到馨香院。
**
东安院里,应从兰和应从宛着一身深绿的素色棉布衣,被禁闭在东厢的从兰的屋里。屋里的家俱物品一空,只留下一张床,一张小桌子和两张鼓凳。角落的屏风后放着只马桶。
有一扇窗子可以从后面的花园远眺到南安院的院门。姐妹俩被关了几天,无聊透顶,每天都看着那里不时有人进出,猜测府里的事情。
“一定是大嫂生了。先前有人好象说大嫂生了个胖小子。”从宛的眼神很向往外面的自由。
从兰嘴角泛起个难看的表情,狠狠剜她一眼,小声骂道:“没出息!”
从宛委曲道:“也不知薜家做什么了事,害娘被休,我们被禁闭。”
从兰重重地打一下她的头,“你是恋上这里的好了?你以为将来她们真会给你找个好夫君吗?”。
从宛和大姐瞪一眼,转身倒在床上,看着纱帐顶上不说话。
“别做梦了。爹回来后没让人放我们。接下来的日子都自己捱着吧。”从兰心里有准备。
“本来我在谢姨娘那边过得好好的,被你们连累了。”从宛对姐姐和生母一向不太看好,觉得她们脑子有点问题,摆明不是夫人和三小姐的对手,还逞强。
“你个没良心的。从小到大做事奇特,没有脑子。娘这么做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和我!”从兰气愤地一把抓起从宛,一耳光打在她脸上,虽是不太重,啪地一声,很伤从宛的心,她捂着脸,憋着哭声,委曲地抽泣。
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从兰用衣袖给妹妹擦几下眼睛,警告道:“清醒点。我们血液里还有一半姓薜!”
从宛咬下嘴唇,用衣袖擦几下眼,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没到送饭的时候。突然来人有什么事呢?
从兰搭着眼睛,只是看着脚上的黑色布鞋。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固氏带着一干粗壮的婆子进来。
“娘。”从宛赶紧跪下。
从兰跪下却不出声。
“侯爷说了府里不养闲人。从今天起你们去后面的绣房,跟罗妈妈、蔡妈妈、铃儿、忆月、忆春她们一起做事。在那里一切都要听罗妈妈和蔡妈妈的安排。往后再别仗着是侯爷的女儿支使下人。侯爷说了如果你们不能好好做事,洗心革面,从头做人,便没有资格做他的女儿。”固氏的声音十分冰冷。
从宛绝望地低着头。
从兰心里好恨,爹真是没把她们当成过亲生。多年不用的绣房启用,仿佛专为她姐妹俩开启的一般。
“罗妈妈把人带走。这东安院得重新收拾,粉刷,装修,给二公子明年成亲用。”固氏说罢看都不看她两人,转身出去。
“走吧。”罗妈妈过来一把捉住从兰,她本是执行家罚的粗婆子,有一身好力气,捉得从兰的胳膊生疼。
蔡妈妈拉长脸进来捉住从宛。
门外还有两个粗使婆子,恶狠狠地看着她们姐妹,提防着她们反抗。
忆春忆月和铃儿几个已从对面的屋里放出来,在庭院里站成一排。
“你们几个都跟我来吧。”罗妈妈的嗓门略粗,有力地吆喝一声。
忆春三个不敢看从兰姐妹俩,乖乖地跟在罗妈妈后边。
在屋里关了几天,外面的夕阳令眼睛有些不舒服,从宛揉下眼,看下东安院,心里作疼,只几天时间,就从小姐沦为绣婢,真是命运不幸。
从兰心里除了恨,还是恨。
绣房在后面的杂院隔壁,有六间屋子,正面四间是绣房,转角两间是宿房。
“大少女乃女乃生了个胖小子。这次府里准备的所有衣物都太小。所以连夜里我们得先为小哥儿做六套新衣出来!接着要做冬衣。”罗妈妈带着大家进了正面中间的大厅,放开从兰姐妹,拿起门后一根柳木棍,指着大家安排事务,“还有下个月二公子冠礼,三小姐满十三岁,都要赶一批新衣物。往后安平府不再向外面的订制衣服,所有的衣物都由我们这里负责!这以后要做的事情多着呐!谁要是偷懒,不听安排,误了事情,这棍子便不长眼睛。”
挥舞几下木棍,一双三角眼扫向从兰姐妹。
从宛几乎要软趴在长长的案桌上。
从兰心里阴寒阵阵,终于开始升起一缕绝望。
“干活了。从兰、忆春、铃儿先跟着蔡妈妈裁剪,从宛跟着忆月整理棉线!”
从兰抬起头,动作慢一点,罗妈妈一棍子打在她**上。疼得身子一抽,前些日的杖伤还没好啊。
从宛吓得赶紧跟着忆月去了隔壁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