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年锦安守在门外,与夏鸾忆进了书斋。
傅绮筝环顾四周,俄而落坐,看着战战兢兢杵在哪儿的夏鸾忆,喟然道:“看来少夫人在这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如今凌世子出了事,还是与你们夏家有关,少夫人今后可就寸步难行了。”
夏鸾忆忽然跪在傅绮筝面前:“求娘娘救救夫君吧。”
傅绮筝转眼看向它处,微微叹息道:“本宫救不了他。”
“那……那夫君会被如何。”
傅绮筝俯身于夏鸾忆耳边,一字字轻言道:“盗取兵符,死罪一条。”
夏鸾忆吓得跌坐在了地上,神情木讷,颤颤开口:“夫君若是死了,娘岂不恨死我们夏家了。
“是啊,倒时夏府和凌府势同水火,凌国公是太祖亲封的世袭爵位,两府结怨,结果会如何,你应是能猜到的。”傅绮筝直起身淡淡道,见夏鸾忆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徐徐说道:“不过或许你能救他,凌世子没事了,两府的恩怨也就化解了,凌家你虽是待不下去了,但能保你娘家周全。”
夏鸾忆骤然回过神来:“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此局本就是你们夏家所设,自然只能由你夏氏来解。”
“真的是爹爹的主意吗?”。
“好端端的兵符,莫非自己跑了不成,谁能在你爹眼皮子底下拿走如此贵重的东西。”傅绮筝又道,“不过本宫有一法子,说不定能让你爹也相安无事,但无论结果如何,你这少夫人应是做不了了,你可要想好。”
夏鸾忆黯然道:“夫君死了,娘一样得把我赶出去。”看着傅绮筝急切道,“娘娘快说,需要妾身做什么。”
“说兵符是你从你爹那儿拿走的,那日你见过皇后,是皇后不满皇上改兵制削了王家的兵权,逼你偷兵符以阻挠改制,你得手后因为心虚不敢自己拿着,便将兵符藏在了凌彬蔚身上想带出宫去。”傅绮筝见夏鸾忆沉默犹豫不决,又道,“这是唯一的办法,皇后位高权重拿个兵符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兵符若是凌世子拿的,那就是死罪。将一切都推到皇后身上,凌世子就没事了,而你是被皇后逼的,自然也无事,这是最好的结果。”
夏鸾忆将信将疑地看着傅绮筝:“妾身这样说,相公真的就没事了?”
“凌世子不知情,当然没事,如今就看你是否想眼睁睁看着凌世子送命再接着看你们夏府家毁人亡了。”
“好,妾身听娘娘的。”
傅绮筝微微侧眼,见年锦安的身影从门前离开,便知此时应是隔墙有耳了,遂对夏鸾忆道:“那你再跟本宫说一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夏鸾忆徐徐道来:“是皇后娘娘想阻止皇上改兵制,逼我从爹那儿偷的兵符,但我害怕,就藏在了夫君身上想带出宫,夫君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皇上面前也要这样如实说,切不可隐瞒,凌世子的生死可全系在你身上,你可记住了?”
夏鸾忆点了点头,傅绮筝转身朝门走去,拉开门见消失在回廊前端的身影,想必大长公主已经听清,夏鸾忆就算反悔只怕也来不及了,这才是万全之策。
年锦安走回来小声道:“方才大长公主一直在那边瞧着呢,奴婢守在门外公主不敢过来,照娘娘的吩咐,听见娘娘嘱咐得差不多了,奴婢也就让公主过来听听夏氏所言的实情。”
傅绮筝环顾府邸,喟然道:“只有让凌世子平安回府,才是对大长公主最好的安抚。”
马车上,乔颜忆已换去宫女的装束穿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裳,到了约定的地方由年锦安带着她下车,看着她登上了傅家的马车才回来复命。此去,乔颜忆算是暂且安稳了,宫中不日将掀起惊涛骇浪,傅绮筝不得不直面风雨,还要左右这风雨骇浪去往该被湮没的地方。
傅绮筝刚回了景颐宫,柳依就说道:“主子可回来了,今日有不少瞧着眼生的宫女内监在门前转悠,年姑姑和平公公都不在,其他的婢子也顶不上事,吓得奴婢和水雾连殿门都不敢打开。”
傅绮筝知晓多半是太后派来盯着乔颜忆的,如今乔颜忆已平安出宫,就由他们去吧,此番只需静心等候了。
仅过了一日,年锦安匆匆来报:“娘娘,夏氏已在乾宁宫道出了一切,此事惊动了太后,太后斥责夏氏诬陷皇后,幸有不少人证指证夏氏当日的确见过皇后,太后不敢道出实情,皇后此番是百口莫辩了。”
“皇上过几日就要出宫巡视永安军,应是来不及处置,不过事已至此,难再生变数,太后保得了皇后就保不了自己,进退两难,本宫好奇太后会作何抉择。”
“娘娘略施小计便搅乱了太后一盘好棋,逆转了局面,太后如今该是追悔莫及了。”年锦安笑道。
“若不是太后亲自为大长公主挑了夏氏这么个儿媳,本宫倒真无把握,怪只怪她自己错选了夏家,夏鸾忆出首皇后,如今王夏二氏水火不容,斐家夹在中间就更不好受了,夏家本就是斐家扶上来的,自身并无多大能耐,斐家断然不会选择帮夏家,却也不敢轻易选择王家,就算选了,恐他们不知王家已在风雨飘摇之际,只待皇上回宫便会顷刻坍塌。可惜啊,一步错满盘输,权倾朝野的三府联盟最后恐就剩下斐家单打独斗了。”傅绮筝扬唇一笑,“当年太后利用杜夕蕊来了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好戏,虽未全得逞,但本宫却是受益匪浅,岂能不学着任鹤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多事之秋,御花园都清冷了不少,百花凋尽,落叶凄凉,漫步幽径,母子别离处,一步一断肠。
“主子,大皇子在前面。”柳依小声说道。
傅绮筝抬头看去,泠钰看见傅绮筝本是欣喜,忽又垂头丧气起来,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大皇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傅绮筝走过去关切道。
泠钰支支吾吾:“绫娘娘不来看钰儿,是不是在怪钰儿害得绫娘娘没了小皇弟。”
泠钰的话实在出乎傅绮筝意料,蹲轻责道:“胡说,是谁告诉大皇子这些的。”
“绫娘娘真的不怪钰儿吗?”。
傅绮筝一边整理着泠钰的衣襟,一边说道:“本就不关大皇子的事,大皇子为何一人在此。”
“没有人陪我玩,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傅绮筝看着他慰然一笑,拉起他的小手:“大皇子以后要是闷得慌,可以让女乃娘带大皇子来景颐宫,切不可一人到处乱跑。”
“真的吗?”。
傅绮筝笑着点了点头,牵着泠钰继续前行,掌心的温度让傅绮筝心下一阵酸楚,若孩子还在,过几年是否也能如此牵着他漫步。
走到水池边,泠钰忽然看着池里的鱼止步不前,傅绮筝遂也驻足看去,水面轻泛的涟漪之下锦鲤怡然嬉戏。
泠绫望向傅绮筝,忽然问道:“绫娘娘,母妃去了哪里,钰儿想母妃了。”
傅绮筝缓缓开口:“她……”却又顿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年锦安忽走来对傅绮筝耳语了几句,傅绮筝轻点了一下头,吩咐柳依道:“送大皇子回去,交代女乃娘照看好大皇子,大皇子偷偷跑出来,若是出了事,谁担待得起。”
“是。”柳依应道。
傅绮筝遣走了随侍,去往一僻静处,抬眼看见祁桓翊正等在那里。
见傅绮筝走来,祁桓翊拱手道:“娘娘。”
“将军唤我前来,所为何事?”傅绮筝问道。
“明日皇上将启程出宫,皇上此行的目的想必娘娘清楚,但如今局势比料想的更为动荡,臣担心王勇会趁皇上出宫之时叛变,若真如臣所料,那其大军只有两条路可行,一是冲皇上而去,二则是冲宫禁而来。”
“若是谋反,挟皇宫有何用,他应是要冲皇上去的。”傅绮筝惊愕,愣愣道,“那皇上的处境岂不是……”
“皇上早已料到此行危机重重。”
傅绮筝怔住,本是以永安军诱反,若时机不待,就成了他以身犯险,局面的凶险竟早已大大超乎先前预料,她却浑然不知,连日来的不见是否并非忙于朝政,而是,怕她有所察觉。
“臣会带领精锐随行保护皇上,但臣担心万一王勇……”
未待祁桓翊说完,傅绮筝微微苦笑道:“倒真希望是万一,那样皇上就安全了。”
祁桓翊取出一物奉于傅绮筝:“这是禁军兵符,娘娘收好,此兵符本可号令全数禁军,但臣恐张胜率禁军倒戈,禁军中有臣的亲信,若皇城不保,娘娘持此符,他们会护送娘娘安稳出宫。”
傅绮筝惊然看了一眼那兵符:“将军是要我弃宫而逃,独善其身?”
“危局面前,臣只求能保娘娘周全。”祁桓翊毅然决然,“不过娘娘无需太过忧心,一切只是臣的猜测,平京城中的戍京卫布防严密,王勇想闯入平京攻取皇城也非易事,相反……”
“相反,挟持皇上就容易多了。”傅绮筝更为惶惶不安。
“无论如何请娘娘收下此符,以防万一。”
傅绮筝拿过那兵符握在手中,铜符冰冷,却似火灼心。
回到景颐宫,遣退侍候的人,独自在寝殿闭门就是半日,天色渐晚,夕霞入窗泛影,傅绮筝坐在窗前,任余晖映面,愣然出神,事到如今,只求一切只是猜测……只是多心了……
“娘娘。”门外年锦安唤道。
傅绮筝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何事。”
“皇上宣娘娘乾宁宫侍驾。”